送走書瑤后。

正月初七這天不外出拜年，阮凝玉閑來無事，便讓書瑤春綠去庫房中，將貴重的東西清點好，然后搬了出來。

阮凝玉的財產平日都是春綠在保管，見小姐要查看，便搬了兩個大箱子出來。

阮凝玉見了，眸微閃。

在謝府不久，但收下的禮卻是不，積累起來也算是筆不小的資產。

但看了一眼，里頭卻大多是謝凌送的東西。

阮凝玉看了半天。

抱玉問：“小姐，將它們搬出來做什麼？”

“我要賣掉。”

春綠和抱玉都大吃一驚。

們已經知道了小姐要搬出謝府，自立門戶的事，故此對于小姐的這個打算，們很快就欣然接了。

抱玉看著滿箱珠寶，眼睛都在放，“賣掉好！小姐這輩子都吃喝無憂了！”

也覺得小姐搬出去比較好，寄人籬下的總是要看別人的臉。

春綠則笑話沒見識。

“你要知道，小姐現在的價，加上花雨街的那套宅子，足以讓小姐幾輩子都花不完了！依奴婢說，小姐何苦嫁去別家氣？不如學那些公主招個乘龍快婿！憑小姐這閉月花的容貌，再加上潑天的富貴，那些公子，還不得排著隊過來地上趕著？”

抱玉聽了恍然大悟，覺得言之有理。

們都是人，更理解人在世上的不易。

阮凝玉聽了，則在羅漢床上支頤笑著看們。

這兩個丫鬟一個敢說，一個敢聽，這提議雖不錯，但卻嫌這世上沒有能看得眼的男子。畢竟前世有個世間最尊貴的男人給過萬千寵，而這輩子又有個疼護，風姿舉世無雙的表哥。

大富大貴的見識過了，皮囊絕的也見識到了，那麼其他那些凡塵俗子又如何能得了的眼呢？

這兩個男人都曾拜倒在的石榴下，雖然每個結局都不怎麼好，但阮凝玉覺得自己這兩世，還是值了。

春綠坐過去，給小姐肩背。

“奴婢已經打算好了，奴婢這輩子就不嫁人了，就打算一直跟著表姑娘，還表姑娘不要嫌棄奴婢，趕奴婢走。”

不知道抱玉是怎麼想的，反正就是這樣打算的。

抱玉聽了，則若有所思。

阮凝玉則在思考，前世春綠對有恩，自己絕對不會愧對的，但春綠也不能不嫁人，以后養老的事怎麼辦？決定好了，屆時春綠看上哪個，便讓那人當上宅子里的管家，這樣一來，春綠在府里便有地位，也能一直陪在的邊，如此正好。

這時，抱玉卻跪了下去，眼眶微紅，卻堅定。

“奴婢知道春綠是表姑娘的家生奴婢，春綠與姑娘深厚，姑娘要走帶上春綠也是應該的。可奴婢求姑娘，不要把奴婢丟在謝府。”

“謝府那幫嬤嬤最是嫌貧富，姑娘若將奴婢留下，往后定是要發去使房的。”聲音漸低，帶著哭腔，“姑娘就當可憐可憐奴婢，便是做牛做馬，也想守在姑娘邊……”

抱玉倒是沒有因為阮凝玉和春綠更好的事而吃醋過，但真的很害怕表姑娘不帶走。

見跪在邊。

阮凝玉柳眉一皺，“我何時說過不帶你走了？”

抱玉愣住，傻傻地看著。

春綠將扶了起來，“還愣著干什麼！小姐要帶你走，我們一起離開！傻丫頭，還不快謝過小姐！”

抱玉回過神來，忙喜笑開地磕頭謝恩。

阮凝玉：“不過，抱玉是謝府的丫鬟，要拿到你的契……我得好好籌謀一番。”

抱玉眼里含淚。

雖然不知道最后小姐能不能拿到的契，可小姐有帶走的這份心，已經是難能珍貴了，這份意，記在心上。

春綠又去搗鼓寶箱里的東西，把小姐要賣的分類出來。

謝凌送給小姐的東西，現在數起來，令們咂舌。有琉璃盞，名家字畫，南海珍珠項鏈，木雕八仙紋如意，更有紅翡翠滴珠耳墜，金繡鸞釵，白玉梅蝶鐲……

尤其是那只白玉梅蝶鐲，澤溫潤細膩，更是貴不可言。

春綠頓了一下，“小姐，大公子送的這些……也要賣出去嗎？”

“賣，怎麼不賣？”阮凝玉沒有猶豫。

都決定跟謝凌再無集了，又何必留著他的東西？何況，需要銀子傍。

春綠明白了，但從里頭掏出一首飾盒，打開一看，面為難，“小姐，大公子親手給你打磨的這支簪子，你也要當了嗎？”

阮凝玉看過去，便見這是謝凌送給的那支海棠玉簪，通是和田玉。

阮凝玉搖頭。

雖然是由和田玉支撐的，但謝凌的手藝并不湛，只怕賣出去別人也不會收，或是只能賤賣，倒浪費了這麼好的一整塊和田玉。

阮凝玉又看到了箱里謝凌先前送給的那株紅珊瑚樹。

上次賣過一回被男人發現了，阮凝玉面不自然，這次便不賣了。

待要離開謝府的時候，就將它留在海棠院吧。

春綠清點好小姐要當賣的東西，便尋個日子，登上馬車去京城里幾家靠譜的當鋪。

春綠辦事，阮凝玉每次都很放心。

太子慕容昀被廢，過去倒向杜家的都開始在背地里另投“他”主。

一下便沒了慕容昀和榮王兩個競爭對手，這下安王和陳王都坐不住了。

背地里，安王陳王小作不斷，朝廷水下暗流涌。

安王背著父皇不斷拉攏朝臣，而陳王則又請了幾位幕僚在府中。

而朝臣則更偏向安王，只因慕容晟乃陛下長子，立下過軍功，勤勉好學，品行那是不用說的。再者安王的母妃乃陛下邊的老人了。如果不是慕容昀的話，當初這東宮之位便合該是安王的。

而安王蟄伏多年，也是許多老臣心照不宣的屬意之人。

慕容晟今日上早朝，便聽到了一些朝臣在角落里夸贊自己酷似明帝，父皇該將他立為太子的私語。他面上不顯，心卻一陣痛快。

從小，自慕容昀出生起，所有人的目只會停留在慕容昀的上。無論他付出過多努力，也沒人看他一眼。

可那病秧子憑什麼在他一頭？慕容昀那子，去上早朝都要怕他會不會暈倒在殿上，這樣的人又何德何能將來統治他們的國家？

自己多年忍，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慕容晟從小都在證明自己。

而現在，證明自己的時刻到了。

慕容晟目狠，他心里恨明帝當初將慕容昀奉為太子，但宮還是與明帝父慈子孝的。

待服侍完父皇走出宮殿，已是黃昏。

慕容昀下了臺階。

廢太子詔書頒布之后，萬貴妃和秦王那邊卻默雀靜，這般反常，倒讓他心里特別不安。

更奇怪的是，他今日在早朝上因辦好了差事，樹立賢明之名，竟被父皇當著文武大臣的面賜了他金印。

慕容晟瞬間躊躇滿志了起來，他現在手握北平軍權，大多老臣堅持立長。而慕容深此刻不過是個武職中尉，每日干的不過是巡邏京城治安的活，到現在連四書五經都讀得不太全，這樣的貨，怎配與自己相比？

按往日形推斷，秦王黨羽早該捧著近日搜羅的樁樁件件，急不可耐地出列彈劾，怎的今日金鑾殿上竟無一人發難？

慕容晟覺得不對勁。

他忙心腹過來，沉臉，“可查到了？秦王最近可有什麼反常？”

“秦王每日不是帶著人巡邏，到護城河那邊轉一圈，要麼便與萬家小姐去逛廟會燈會，倒沒什麼異常的。那日我聽茶肆的人說，秦王為了給萬小姐贏只走馬燈，還跟人打了起來，被殿下手下的人給彈劾了。”

慕容晟聽了，卻是笑了，目盡是嘲諷，他這個七弟，看來還是稚了一點。

心腹說完，頓了一下，“不過，探子倒是遞了報，說是秦王殿下最近派了一批人馬急急忙忙地往山東趕去，也不知所謂何事。”

山東？

慕容晟問：“近來山東可什麼事？”

心腹搖頭。

最近山東太太平平的，慕容晟就沒放在心上，轉頭又去宴請朝中大員去了。

初八，乃谷日，這天不能吃生的谷，阮凝玉跟表姐們去廟里進香祀星君。

卻不曾想到，在廟會里竟然遇到了許清瑤和的婢侍衛。

謝妙云悄悄來到表妹的耳邊道：“據說，大堂兄當時離開的那天，許姑娘也過去送行了，許姑娘對咱們長兄當真是癡不改。堂兄也真是的，怎麼就看不上這樣一位天仙似的人？”

阮凝玉沒說話。

轉頭，謝妙云看見路邊有人賣金魚的，便拉著過去看了。

謝宜溫去上香時，便見順星殿里，祀星君的神像前正跪著許清瑤。

謝宜溫在后等著，許姑娘小聲祈愿的聲音卻不遠不近地傳進了的耳朵里。

“信一盼新歲風調雨順，五谷登，二盼政通人和，河清海晏，三盼……謝公子到了江南之后，能夠平安順遂，萬事亨通。”

謝宜溫聽了，眼皮掀起，詫異地看向去。

怎麼也沒想到，許姑娘如今還惦記著自家堂兄。

子說完，又對著祀星君，虔誠地磕了三下頭。

待許清瑤起，回頭一看，見到，便了手中香帕，目驚訝，“謝大小姐？”

謝宜溫此時見到了致額頭上因磕頭而留下的紅印，足以見許清瑤的用心，于是謝宜溫看著的目愈發復雜了。

如果堂兄喜歡的不是表妹的話。

那麼，許姑娘絕對是那個最優的選擇。

眼見許清瑤上前，拉著的手同說了許多話，從閨中之事，又聊到了詩書紅。

謝宜溫垂下眼簾，心里愈發松。

如果，如果大堂兄將來娶的正妻是許姑娘的話……

許姑娘是大家閨秀，格溫婉大氣，也有寬宏大量，如果是許姑娘了謝家的主母，定能容得下表妹……

謝宜溫沉思不語，對著許清瑤笑笑。

許清瑤帶著，又到了廟會附近茶樓的雅間里落座。

待阮凝玉與謝妙云從外邊游玩回來后。

便見謝宜溫靜靜地站在廟會口，等待著們。

謝妙云見到，“姐，你適才跑哪去了？我們怎麼都找不到你。看，這些都是我跟表妹今夜打下的戰利品。”

“喏，這盒香是給你的，花了我好幾兩呢。”謝妙云走過去，將盒香塞到了的手上。

謝宜溫對著們，強行牽了角，但好在夜暗沉，燈籠的也微弱，竟沒人瞧出來臉笑得有些勉強。

“逛完了，可累死我們兩個了，走吧。”

幾人便一起上了馬車回府。

……

牢獄之中，空氣霉味裹挾著腐臭。

姜知鳶蜷在草堆里，脖頸的枷鎖硌得鎖骨生疼。穿慣了綾羅綢緞的，此刻的被糙的囚磨得生疼。

姜知鳶怎麼也沒想到半月前還是信王邊最得寵的側妃的，而如今卻淪為階下囚。

大牢里沒有一點亮，夜晚還有幾只老鼠在地上爬行。姜知鳶為了把自己換到間有窗戶、條件更好的房間，不得不去取悅牢中的幾個獄卒，在食和恐懼面前，連人的基本尊嚴都舍棄了。這些都不重要，只需要活著。

不能死！

始終相信，只要熬到了京城里傳來山東發雪災的那一天，秦王殿下便一定會過來接的！一定！把所有的希都在上面了。

在長達數日未曾洗澡，頭發蓬蓬如枯草，上全是臭味，就在滿眼灰敗，只覺得往后日子無時——

“哐當——”一聲，牢門被踹開。

姜知鳶抬起頭，便見幾個人舉著火把走了進來。

而走在最前方的男人，赫然是慕容深那張臉，他長玉立，著象牙白綢袍，端的是表龍姿。火照亮了男人那張臉，姜知鳶欣喜去，可及到慕容深那雙冷如寒星的眸子時，卻嚇得打了個寒。

總覺得秦王殿下，跟先前有些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