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好嗎的時候,他言語里的那種低沉,難得一見。
就連不遠的許特助都聽完了他們全部的對話,心里也只犯難。
他認為太太沒錯,卻也從未見過自家爺如此低微的一面,話里話外,是試探的求和。
他所謂的氣消了,并不是認為還是因為賭氣而離婚。而是恰好知道是真心想離婚,所以周淮律的道歉也是真心實意。
知道,但那又如何?
他道歉就必須好嗎?
江枝搖搖頭,怎麼可能呢?
“周淮律,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我是認真的,這不關氣不氣,”思考片刻,任由他握住的肩膀,的聲音不敢太大,因為怕吵到附近的居民,不遠還有球場發出籃球砸在地上的聲音,他們稍微大聲點,就能引發圍觀,只能用最低的聲音,說出最氣的話:“如果我還想和你復婚,我會抱有期待,那麼你今天來找我,剛才說的話,我都會很開心。”
“我你的時候,你稍微哄我,我都會原諒你。”
“但我現在不你了,所以你不管和我許諾什麼,保證什麼,我都沒有任何想法,”江枝把周淮律的手,放在的心口,道:“因為這段婚姻帶給我的,遠遠不是你想的那麼片面的傷害。”
那心跳聲,其實傳達不出任何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他的指尖像是電。
的話在耳邊,指尖在心間。
是想讓他同,的決心。
周淮律結咽,那張俊朗的面容上許失神,他不由得沉聲開口問道:“那還有什麼傷害,你告訴我——”
江枝冷著眼看著他。
他忽然說不下去。
周淮律其實是抱著會同意的心態來禪城的,因為這是他們七年來第一次爭執,他們的向來很好,他也清楚,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不可回頭的原因。
但是的拒絕,所有的話,都讓他有些難以接和錯愕。
當他得知離婚的時候,他的確是以為是鬧脾氣,他想出趟差回來就好了,他們還是會和以往一樣,過著平靜卻幸福的夫妻生活。
所以現在出乎他意料外的拒絕,讓他難以接。
他認為的道歉,就是對不起,然后說出自己做錯的地方,再加上自己承諾會改正。像數學公式那樣套。所以他帶著婚紗來,告訴自己忽略了,許諾會陪著一起去定制婚紗。
除此之外,要他說出其他的話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除了江枝以外他沒談過,也不知道之間會發生這種七八糟的事,更沒想到結婚還有離婚這種說辭——
別說婚姻里,他甚至沒想過談可能會分手這種結果。
他的世界里,只有是他的,和不是他的,這兩個類別。
那現在世界里忽然多了曾經是他的,現在又不是他的這種分割線——
道歉在里說了好幾遍,翻來覆去炒冷飯,他此刻希像做生意,這樣他就能運籌帷幄,十分清楚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什麼,該干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腦子對直白的厲害。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告訴,他們之間存在這種通層面的誤會。
所以他猶豫了很久,接著剛才的話,道:“所以今晚我們把話說開,婚禮就快到了,不要存在這種問題——”
他說完低頭去看的眼睛。
“說不開!”江枝三個字打斷他。
四目相對的瞬間,的眼里是晴朗一片,沒有潤的淚,也沒有心的痕跡,說:“我已經決定繼承外公的班社,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會和周家人對抗,意味著不會再按照周家的規矩走。
“我和你結婚三年,我說話不能大聲,不能下廚給你做飯,不能像正常那樣跳到你的上抱你,因為這都會被說是沒有規矩,這不是周太太該有的儀態。”江枝說:“但是我聽從周家的,從沒有過埋怨,我開始還以為,這是對的。”
“但是直到和你分開這麼久以來,我才知道,自從我和你在一起開始,我就沒有自我,我一直以你為目標,什麼都想著你,但是我忘記了,不,”江枝搖搖頭,頓了頓,說:“我太晚明白,我唯一的人生課題就是要找到我自己。不管是親,還是友,都是輔佐我去了解到我自己。”
周淮律結咽,他看不明白眼前的江枝。
和記憶里的妻子,大不相同。
眼神變了,說起話來也變得長篇大論,字字句句認認真真,他有話想說,卻又無可說。
他對,實在是言語蒼白,卻也從現在的話里明白,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離婚。
他還遲疑,江枝轉離去,不帶猶豫。
第20章 “誰來可憐以前的我?”
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
許特助在茶幾那邊等待熱水燒開的間隙, 拿出自帶的普洱,悄悄抬起頭看了眼周淮律。
他坐在沙發椅上,拿著ipad上下,神嚴肅認真。
許特助有些好奇, 心里又嘆, 剛才太太離開的背影那麼決絕, 爺站在原地傷神許久,是他上去才把爺喊回神。
沒想到爺回來后就讓他拿來ipad, 然后就坐在書桌前, 認真研究工作。
上秒還在為傷神, 下秒就能認真鉆研工作。
許特助不由得敬佩起來, 這才是他認識的爺, 自信,灑, 是不會被緒左右的周家掌權人。
熱水燒開, 他將普洱撕開來丟進去。
茶香瞬間充斥在整個房間, 他端著沖泡好的茶,起往周淮律那里走去。
“爺,喝點茶吧。”許特助安說:“工作忙不完——”
周淮律低著頭,短發背頭讓他的臉龐五顯得愈發立,劍眉星目,目深邃, 鼻骨高,薄輕抿,像上帝獻世的絕世佳作。
他始終低著頭, 時而眉頭輕蹙,時而垂眸細細思考。
許特助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眼神向ipad, 他心里在想,到底是什麼項目令爺如此頭疼,當眼神落在ipad上的瞬間,他甚至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眼睛老花了,都沒懷疑過周淮律。
ipad上哪里是工作,赫然寫著的標題是
——如何挽回要執意離婚的妻子。
-
班社的二樓,江枝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
江枝是個很心的人,也是個很在意別人的人。
會在每次和別人爭吵完后去復盤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的重了,或者覺得這樣說會不會讓別人很難堪,然后耗自己,懊惱自己應該換種方式表達,或許不會傷害到別人。
是個很在意別人的人。
所以很多時候,會把別人的放在前面,寧愿去傷害自己也不想去傷害別人。
回到班社后,對晚上發生的事揮之不去,反復在腦海里浮現。
原以為自己會向以前那樣懊惱懊悔,但很奇妙的是,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因為他的道歉和和好的話而心,也沒有去后悔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和丟婚紗的做法太決絕。
所以,這是不是意味著已經有能力去理好這段執念?
這段關系和困擾了將近十年,原以為放下他是件很難很難的事,因為也曾有想要放棄他的念頭,但是僅僅只是止步于幻想里。因為是幻想里,就難以接這份失去。
但是當真的做起來時,才發現,其實并不難。
很多事,做了才知道那些害怕恐懼,都是大腦在欺騙自己。
寧愿認真的失去,也不要糊涂的擁有。
雖然這份長大和清醒來的有點遲,但依舊開心。開心自己終于敢直視這段執念,勇敢去為自己做的選擇買單。不再是被欺負后只會在樓梯哭的小孩兒。
江枝睡了個好覺,以對周淮律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再出現。
因為他從未過這種委屈,他習慣了被人搞搞捧起,不可能明明知道不待見他,還上趕著來,他不是這樣的人。
-
第二天大早,江枝在戲臺上練習青步,邊走邊比劃數字。
陳沙在臺下,默默地觀察,在心里替江枝數著節奏。
班社的大門沒有關,偶爾巷子里會路過隔壁的鄰居,上前和陳沙寒暄兩句,又問問臺上的人是誰,陳沙總是會很驕傲的說:“我外孫,跟我學唱戲了。”
老人家字里行間的語氣,總帶著幾分炫耀的意思。
“我媳婦前幾天回那邊帶了點客家黃酒。”鄰舍人說:“來喝點。”
陳沙是心,看了眼臺上的江枝,給鄰舍使了使眼。
然后說:“我不喝酒,戒了戒了。”
江枝沒拆穿他,繼續練習臺步。
只見陳沙回答完后,就往戲臺后走:“我去里面泡茶,你在這里練著。”
江枝自然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因為后院還有個門,可以去鄰居家,心知肚明,卻沒有說陳沙。他喝了一輩子,周圍的人都這樣,說了,他不聽,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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