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從里屋走出時，殷珩已在廳前落坐，還令婢端了盞茶奉上。

“太子貿然闖宮，可是有大事發生？否則也不會這般沒規矩。”有點怪氣。

一直覺得，獻王才能不輸太子，甚至比他更為勤勉，表里如一。爭奪太子之位落馬，皆因殷珩有個當皇后的娘，否則獻王也不會到太子黨忌憚，被兌到封地去。

雍王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才會由著他禍害皇宮，給陛下添堵。所以，從始至終，都沒咽下這口氣。

殷珩起，拱手行禮:“見過德妃娘娘。”

不等德妃作出反應，他又徑直坐下，將茶盞中的水霧吹開，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德妃見這陣仗，心里也有些打鼓，他竟不急著反相譏，恐怕是真有大事發生。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究竟有何事？”

殷珩表淡淡的:“今日孤去詞會現場，看了場皇失態的好戲。”

“皇失態，與本宮何關？”

“五妹對著天下讀書人大放厥詞，囂質子為婢，無才無德。父皇事以仁為本，對待附屬國持著友好合作的態度。可這般當眾辱罵質子公主，失了皇室統。娘娘當好好約束，不要讓繼續貽笑大方。”

德妃一聽，被小輩提點行事，實在是有點丟面。當即也不想松口，強著回應:“太子想多了，兒不過是和質子們開個玩笑，你父皇也會理解的。”

“阮今禾被易夫子當場收為徒弟，詞作更是奉為天下詞首。有如此傾世之才，卻被五妹當眾質疑真偽，實在是丟人現眼。”

德妃心里咯噔一聲，竟有此事，忙讓寶珠將今日跟隨殷詞會的婢喊進來，與之確認事實原委。

那婢猶猶豫豫道:“確實如此，滿場文人皆大聲高呼，阮公主為天下第一詞人。”

德妃頓時氣得咬牙，這個臭丫頭，竟給惹事。當眾質疑阮今禾的才學，相當于告訴眾人自己無點墨。

強撐著最后一分面，朝他道:“本宮知道了，本宮定會好好約束，不讓胡鬧。”

殷珩擱置杯盞:“有勞娘娘了。”

他看都不看，便起離去。而后不久，前廳傳來一陣的杯盞破碎聲。

德妃氣得一拍桌沿，滿臉怒:“去把五公主給本宮過來！”

待殷緩步走進時，見一地碎片，心生疑慮:“母妃，你怎麼了……”

德妃惡狠狠瞪，怒其不爭道:“你還好意思問？白日在詞會上你為何？殷甜那個鬼機靈都知道旁觀沉默，你瞎犯什麼蠢？”

殷有些不服氣:“是孟清歡先質疑齊簾珠弄虛作假，我才跟著質疑質子德行。何況我又沒說錯，若非阮今禾投機取巧，鉆了賽制的空子，今日過后，定然臭萬年！”

“本宮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貨！”

德妃將太師椅上的坐墊，往上砸去，指著的鼻子大罵:“詞會是孟清歡爹開的，作為東道主，自然可以質疑創作者的能力。你跟著起什麼哄？你一手把阮今禾送上云霄，順帶給自己扣了個蠢鈍如豬的屎盆子。首輔夫人極看重子詩書涵養，你鬧騰這一下，把自己的錦繡姻緣也鬧沒了！”

站起來，狠狠甩袖邊，往外走去時候落下一句冷言:“今日之后，你在咸福宮靜思己過，沒有本宮許可，不得踏出府門一步！”

“母妃！”

殷飛撲上去，想要扯德妃擺，卻撲了個空。而后寶珠帶著幾個老嬤嬤，將抓回了咸福宮，似乎要將嚴監視起來。

．

三日后，孟祭酒攜帶孟夫人了宮，先在坤寧宮停留一會兒，后隨皇后一同來到東宮正殿，在禮部見證下，正式定下親事。

納娉問吉，占卜合八字，將婚期定在七月初七，乞巧節當日。

太子婚事定下，最安心的莫過于皇后。心大好，連帶著東宮上下都得了賞錢，出侍者無不喜氣洋洋。

阮今禾聽著外面鞭炮乍響的靜，只覺得有些吵鬧，將窗戶拉了半扇。

齊簾珠紅滿面地走，詞會上的霾一掃而空，神兮兮說著聽來的消息。

“五公主被德妃足了？”有些吃驚，原本想著詞會下了殷臉面，后面的日子指不定要與生絆子，沒想到倒牌了。

“千真萬確！香凝從鐘粹宮灑掃得來的消息。詆毀質子，落得足的下場，也算是殺儆猴，日后不會再有人欺負我們了！”

阮今禾面疑:“在宮中橫行跋扈已久，從不見德妃整治。如今怎麼有閑了？”

“大概是丟人丟到外頭去，想趕在陛下懲之前，先行一步吧。”

阮今禾想不通，跟著松了一口氣。被足了也好，如今力有限，分乏，實在懶得去應付殷。

綠蘿從外頭走，朝阮今禾眨了眨眼。

阮今禾心領神會，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朝齊簾珠道:“我有些乏了，不久留你。”

“你日這麼能睡，莫不是睡神轉世。”齊簾珠沒有多說什麼，出了水榭小院。

綠蘿見離去:“暗替殿下傳話，讓公主用過午膳后，去東宮書房報道。”

也沒想到，前腳東宮剛剛放完鞭炮，后腳就來傳喚公主了。

太子是真多。

“嗯。”

起了，讓綠蘿將門窗關嚴實，做出人在里頭歇息的假象，才從水榭小院后門走出，往偏僻小徑走去。

去東宮的路很長，長到的思緒混，思考著如何讓蕓嬤嬤從尚儀局。

告病？辭職跑路？不行，太醫院就在尚儀局旁，葉醫已被龔太醫下了令，不得隨意給配藥，更別提撒謊騙人了。

告假？離宮后再也不歸？顯然更麻煩，會惹得殷珩起疑心，那就徹底走不了。

這麼想了一路，始終沒想到什麼好法子，只能先把眼下的人應付了。

“公主，殿下在拐彎的書房，小人就不跟過去了。”暗拉開角門，恭敬說著。

阮今禾點頭，踩著一地的鞭炮碎紙，緩步向書房走去。

殷珩并沒有如想象中穿得鮮紅，銀灰袍，束發一如既往的規整，冠面如玉，似乎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日。

他彎著腰在窗臺下勾畫著，手中筆尖或是打勾或是打圈，舉手投足無不著勤勉。

裝模作樣，阮今禾暗罵一句，福了福:“見過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