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園墻頭的猥實花開了，整面墻被一大叢花瀑布遮蓋，風一吹，白的花朵簌簌地掉到青石板上。

京瓷站在京錫博房間的臺上恰好看見這一景。

小抱著上來找，這些年一直鎖起來的房間大門又被打開了。

小來荊園七八年，都沒見過這間屋子的布局是什麼樣，平時都只有孝枝枝在打掃,孝枝枝退休回家，這間房間有很久沒人進去過了。

小在外敲了敲門：“大小姐，店里的老板把服熨燙好送來了。他們說讓您試試，不合再上門來改。”

小都不敢看，站在門口低著頭。

京瓷來這些天跟老爺子同桌吃飯總要嗆兩句，很跟他們說話，杜老太太餐食都是跟他們分開的單獨做，一家人就像拼湊的。

京瓷沒事的時候就窩在二爺的房間里畫畫或者工作，小偶爾能聽到打工作視頻的聲音，等到忙完又回自己的房間，幾乎不怎麼出門。

京瓷：“放那兒吧。”

小：“我幫您試一試吧，謝家的人沒兩天就要上門提親了， 現在試了不合適他們改還來得及。”

京瓷：“不用。”

小在門口踟躕，京瓷轉看見，問：“還有事？”

小及到的視線，吞吞吐吐：“沒事。”

準備走，京瓷住:“站住。”

小僵住，又慢慢倒回來：“您還有什麼吩咐？”

京瓷：“有什麼事就直說，我不是老先生那麼苛刻讓你們說句話都要斟酌一二。”

小怕的，溫吞半天：“就是，老先生說，讓您幫忙給杜老太太看看穿什麼服。”

“還有呢？”

“還有讓您下樓活活，別老悶在房間里，不像樣子。這是老先生的原話。”

老頭拿了一堆京逸的資料讓看，到現在都沒看完，又要讓下樓。

“管寬。”京瓷嘀咕了一句，轉過去繼續看外邊景：“老太太是他的人，穿什麼那是他的事。”

小：“這......”

京瓷知道為難：“你跟他直說，有什麼事找我，跟你沒關系。”

小松口氣：“好的。”

沒過多久，小又跑上來傳話：“大小姐，您還是下去一趟吧。老先生說，有樣東西要給您，以后您是京家的家主，老太太又是您自作主張帶上來的，這些小事上還要您多費點心。”

還威脅上了。

京瓷瞧跑得累，挪步子，關上門下樓。

京老爺子坐在正廳里，杜培英由另一個保姆攙扶著在外的園子里逛。

京瓷問：“什麼事？”

京老爺子：“舍得下樓了。”

京瓷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不想接這個話題。

京老爺子：“給老太太看看穿什麼服，別到時候謝家的人上門來掃了你的面子。”

京瓷面無表地道：“謝家提親，包括以后的訂婚宴、婚禮都不能參加。”

京老爺子不解地看向。

京瓷淡聲問：“參加，把我置于何地？”

“.......”京老爺子皺眉，“等你結婚我就徹底退出京逸，跟一起養老，礙不著你眼。”

這老頭一直都護杜培英。

京瓷問：“要給你們倆辦個婚禮嗎？至，名正言順。”

京老爺子只覺得口一陣煩悶，有濁氣在口淤積著，讓他不過氣來。

他心中暗自懊惱：就不該下來。

京瓷：“養老行啊，把你們倆送養老院去。”

京老爺子瞪目：“你敢。你才回京家，你翅膀就了。”

京瓷險地笑：“天天有人伺候，還有很多老伙伴，多熱鬧啊，你為什麼不去？”

“.......”京老爺子懶得跟瞎扯，瞪一眼，用鼻孔出氣。

來荊園不是氣他，就是給他添堵。

京老爺子拄著拐杖站起來，聲音嚴肅：“你跟我來。”

京瓷起跟著他到了后邊書房旁邊的小屋。

小屋是京老爺子拿來專門放舊件的。

京瓷進去，一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放眼進去，大概有三十來平，里面的椅、柜子都是上世紀留下來的老樣式，很舊了。

京瓷跟著他進去。

老爺子從一個盒子里找出一把鑰匙遞給：“去把那個柜子打開。”

京瓷接過鑰匙，順著他目看向墻邊立著的一個萬歷柜。

拿著鑰匙過去把柜子打開，里面整整齊齊一共好幾十本藍傳統手工線裝本。

“這是什麼？”

“這是京家的族譜、家譜，一共三十一卷。”

京瓷這些天就是在找這個東西，拿起一本來看，里面是始祖介紹。

京老爺子站在后：“這些，以后就給你了。”

京瓷像領了一整個家族的使命重擔，從未有過的家族脈傳承在此刻有了象化。

站在柜子前一一翻看起來，問老爺子他們是屬于哪一脈。

京老爺子很認真地跟講解，又拿出兩卷出來翻開：“我們京家的族譜和自家的家譜都在這里。”

京瓷湊過去看。

“每年人員增減都會記錄下來，包括新出生的孩子，去世的老人。見證了家族里的興衰榮辱。家里保持的這份傳承，孩子你是第一個。”

“什麼年代了，還搞男尊卑那套。”

“......”

京瓷細細翻看了下家譜和族譜，族譜上沒有京錫博的名字，家譜上也沒有。

京老爺子知道在找什麼。

“我重新修訂過。”京老爺子指了指柜子，“里面還有本厚實的，你拿出來，那是京家所有祠堂的記錄。”

“這些東西不能落到我這兒就傳不下去了，等事辦完，你跟我一起去找一趟祠堂管事的。”

京老爺子這是要讓族譜的意思。

“你好生保管。”京老爺子給，有種如釋重負的覺。

京老爺子給就出去了。

京瓷拿著家譜看著他佝僂的背影直至不見，低眸了手里的東西。

*

謝家上門提親前一天晚上。

京瓷躺在被窩跟謝政南打視頻，視頻結束后，一整晚沒怎麼睡著，迷迷糊糊到天亮，小來敲的門。

“大小姐，該起床了，謝家的人上午十點前就要到。”

京瓷驚醒，一點睡意沒有。

下床跑到獨立衛生間里照鏡子，兩個黑眼圈太明顯。

快速刷牙洗臉，然后坐到梳妝臺前先熱敷了下。

等到九點半，小再次來敲門：“大小姐，大伯公跟三叔公他們都來了，我來給您梳頭吧。”

京瓷早就已經收拾完畢，拉開門。

小看見，微微怔忡，都不用幫忙了，眼前的人就像仙一樣漂亮，比起往天的囂張跋扈，今天多了幾分溫嫻靜。

上穿的是月白旗袍，做了個優雅氣質簪發。

京瓷還是第一次弄這種發型，晃了晃發簪。

笑問：“好看嗎？”

“好看，真好看。”小有些迷了。

京瓷倒回去照照鏡子：“中不足的就是今天刮得有點厚了。”

實在是因為晚上沒睡好氣差。

在鏡子前左右看了看，眨眨眼。

小站在門口夸贊：“真的好看，就是你這旗袍沒有夸張的繡花，領口前看著太空了，可以戴珍珠項鏈，百搭的。”

京瓷脖子：“我沒珍珠。珍珠也是白，戴點有差的才好看。”

“嗯。”

京瓷想起來謝政南送的開心果項鏈吊墜還沒戴過。

來荊園，謝政南送的東西都帶上的。

京瓷從屜里把謝政南送給的項鏈拿出來戴上。

小說：“這樣就對了。”

京瓷走到樓梯口，下面熱鬧聲此起彼伏。

京老爺子坐在主位。

兩邊是京老爺子的堂哥堂弟。

從樓上往底下看，三叔公手里著一對包漿溫潤的核桃，咔嗒、咔嗒，聲音不不慢地響著。

“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能做什麼大事，你當真把這份家業傳給？”

京瓷能從他們語氣里聽出來想挑撥離間。

京老爺子直接：“不傳給難道傳給你？”

“.......”三叔公一噎，這老爺子平時說話都沒這麼直。

“能耐著呢。你們說兩句吧。錫博的兒能差到哪兒去。”

大伯公岔開話題說："京家跟謝家這門親事，可是咱們眼下最好的出路了。"

京瓷 下樓，整理表，微笑喊人：“爺爺，大伯公，三叔公。”

京老爺子都愣了，不可置信地看向。

這是京瓷第一次這樣稱呼他。倒是能屈能。

兩個老頭看見，皮笑不笑。

京瓷微笑回應。

三叔公問：“怎麼沒看見杜嫂子呢？”

京老爺子閉目養神。

這二人合起伙兒來就想笑話他。

京瓷替京老爺子回話：“保姆帶出去了。今天人多，怕磕著著，老人家年紀在這兒，得好好看護才行。”

京瓷一番話是給京老爺子面。

三叔公沒怎麼搭理，跟京老爺子說話："二哥，現在外頭傳的那些風言風語，價跌得不像樣，也不知道公關都是干什麼吃的，再這麼下去——"

"再這麼下去，三叔公是不是要賣份套現了？"京瓷抬眼，角掛著淺笑，聲音卻冷，“我開玩笑的。瞧您，臉都黑了。”

三叔公一噎，手里的核桃停了，自閉。

京老爺子滿意地又笑又咳嗽。

孝枝枝今天也來了，幫著小里里外外張羅著，廚房又添了個廚子。

京瓷坐了一會兒，看時間，快十點了。

廳外傳來腳步聲，孝枝枝喜滋滋的笑聲傳來：“到了到了。這謝家的陣仗是真大啊。”

聞言，京瓷立刻站起來往門口去。

謝政南走在最前頭，一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裝，肩線筆直，頭發修剪得神利落。

他后跟著謝屹川，梁珍還有謝政君攙扶著的老太太——老人家滿頭銀梳得一不茍，手腕上那對滿綠的翡翠鐲子隨著步伐輕輕晃。

后面還有一串人聲勢浩大地抬著聘禮進來了。

京瓷就像看到了娘家人，眼睛亮亮的。

謝政南也看到了京瓷。

京瓷亭亭站在原地，和謝政南四目相對，抿笑。

謝政南看到口前的開心果，也笑起來。

梁珍拍了下手，推推謝政南：“這孩子養得亭亭玉立的，真是便宜你了。”

“整個京北除了我，沒人配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