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走廊滿了記者，閃燈晃得人睜不開眼。周時凜靠在墻邊，手里的煙已經燃到盡頭，燙到手指才猛然回神。

“溫小姐！'重生'系列是否與您過去的有關？”

“聽說周氏集團曾開出天價合約留您？”

“溫設計師看這邊！”

溫晚站在人群中央，角掛著恰到好的微笑：“作品會說話…”“我現在是獨立設計師…”“請關注設計本…”

周時凜掐滅煙，結滾。

一年多不見，應付的姿態更加游刃有余，像只蛻變的蝶。

人群逐漸散去，溫晚轉走向休息室。周時凜深吸一口氣，邁步攔在面前。

“晚晚。”

這個稱呼口而出的瞬間，他自己都怔住了。

溫晚停下腳步，抬眸看他。那眼神平靜得像在看陌生人。

“有事？”

短短兩個字，像盆冰水澆下來。周時凜準備好的千言萬語都哽在間。

“我…想和你談談。”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談什麼？”溫晚微微偏頭，一縷碎發垂落，在燈下泛著。

談什麼？

談他這一年多是怎麼熬過來的？談他每晚都夢見黎那場大雨？談他拆了所有監控設備，卻還是忍不住每天查看的態？

最終只出一句干的：“你…過得好嗎？”

溫晚忽然笑了，不是記憶中眉眼彎彎的模樣，而是疏離得的微笑：“托周總的福，還不錯。”

周時凜口一窒。他“周總”，像對待普通商業伙伴。

“你剛剛說的…”他艱難地開口，“'未完的事，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意思？”

溫晚的表終于出現一裂，但很快恢復平靜：“字面意思。”

頓了頓補了句：“但與你無關。”

“……”

與他無關。

好一句與他無關。

是他多想了。

周時凜瞬間心臟像被刺了一刀。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意放棄。

“晚晚…”他下意識想握住的手腕，又在半空僵住，“我知道錯了。”

“錯什麼？”溫晚直視他的眼睛，“周總何錯之有？不過是每天監視我，不過是要求我每天報備行程，在我手機安裝定位，不過是…”頓了頓，“用一紙合約把我綁在邊。”

每個字都像刀子，剜得他鮮淋漓。

“我改了…”周時凜聲音發，“真的都改了…你信我…”

“是嗎？”溫晚輕輕整理袖口，“那真是恭喜周總。”

轉要走，周時凜慌忙攔住：“等等，就五分鐘…求你…”

這個“求”字讓溫晚腳步微頓。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周時凜，何時用過這般卑微的語氣？

“周總，”輕嘆，“如果是想談合作，請排隊。”

這句話像記悶，砸得周時凜眼前發黑。以為…他是來談生意的？

“我不是…”

“溫設計師！”助理匆匆跑來，“黎那邊的視頻會議提前了，需要立刻回酒店準備。”

溫晚頷首：“知道了。”

周時凜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晚晚，我…”

“周總請回吧。”溫晚頭也不抬，“我現在的設計，不接商業合作。”

“誰他媽要談合作！”周時凜突然提高聲量，又在看到蹙眉時立刻低，“我要的是你…”

這句話一出。

走廊瞬間安靜。

幾個工作人員驚訝地看過來。

“晚晚…我好想你。”他卑微地說。

溫晚的背影明顯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復如常：“周總喝多了。”對助理說，“麻煩輛車。”

“我沒喝酒！”周時凜一把抓住手腕又立即松開，像被燙到似的，“對不起…我只是…”

溫晚終于轉，眼神平靜得可怕：“周時凜，知道為什麼'重生'嗎？”

周時凜搖頭，心跳如雷。

“因為我在黎自殺過。”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記重錘砸在他心上。

“是用那把刀麼…”他聲音抖得不樣子。

“是啊。”溫晚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那把刀足夠鋒利，就割了幾下手腕而已，就止不住地流出來。”

周時凜眼前發黑，扶住墻壁才沒跪倒。指甲深深陷掌心，卻覺不到疼。

“為什麼…”嗓音嘶啞得不像話。

“因為走到哪里，都覺你在監視我。”溫晚笑了笑，“很可笑吧？明明已經逃得夠遠…”

周時凜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把到這種地步。

“對不起…”他哽咽著重復，“對不起…”

“不必道歉。”溫晚輕聲說，“手腕很痛，但疼醒了我。從醫院出來那天，我決定重新活一次。”

看了看腕表：“所以周總，現在的溫晚，真的只是來談工作的。”

周時凜再也忍不住，眼淚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可是晚晚，我真的吵了…我拆了…所有監控…我再也不會…”

“拆不拆都不重要了。”溫晚打斷他，“我現在很好。”

說完，轉要走。

周時凜看著的背影，只覺得全的都凝固了。

不要。

不要就這樣走了。

“晚晚…”

他下意識手，卻在即將到角的瞬間僵住——指尖懸在半空，微微發。他還有什麼資格？

膝蓋突然發，像是支撐了他三十多年的驕傲在這一刻終于土崩瓦解。

周時凜緩緩屈膝，昂貴的西裝料過地面，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砰。

一聲悶響。

他跪下了。

先是右膝，然后是左膝。他的作很慢，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每個細節都被無限放大。

膝蓋到冰涼的大理石地面時，他聽見周圍此起彼伏的氣聲。

“晚晚，求你…”

他的聲音啞得不樣子，像是從腔最深出來的。雙手無意識地攥，骨節泛白，青筋暴起。

“求你不要走…給我個機會…就一次…我一定會好好改的…”

溫晚的腳步猛地頓住。的睫了，卻沒有立即轉。走廊里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天啊……”有人小聲驚呼。

“周總這是……”

溫晚的后背繃得筆直。能覺到所有人的目都聚集在自己后，那些視線如有實質，灼得后背發燙。

“晚晚……求你……”

周時凜的聲音更近了，像是從地面傳來的。溫晚的口劇烈起伏了一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里。

終于慢慢轉過。

周時凜跪在那里。

是真的跪著。

昂貴的西裝沾上了灰塵，膝蓋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

他的背脊彎折一個卑微的弧度，額頭幾乎要到地面。

那雙慣常簽下上億合同的手，此刻正死死攥著的角。

“你……”溫晚的聲音哽住了。

周時凜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直視著：“給我一分鐘……就一分鐘……”

此時，整個走廊雀無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幾個甚至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周氏集團的掌權人——

竟當眾下跪。

一個記者捂住，聲音卡在嚨里。的手指攥著錄音筆，“周總…這…這……”

站在最近的張總眼鏡到了鼻尖都忘了扶。

他張著，臉上的表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那可是周時凜啊，商場上殺伐決斷的周氏太子爺，從來只有別人跪著求他的份。

這…

這得是多大的事…

幾個年輕的設計師互相抓著胳膊，指甲都快掐進對方里。

們的眼神在溫晚和周時凜之間來回掃視，既震驚又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艷羨——能讓周時凜當眾下跪，這得是什麼程度的？

而閃燈凝固在半空，記者們舉著相機的手僵住了，快門聲戛然而止。

職業本能讓他們想沖上去拍個夠，但周時凜跪在那里散發的氣場又讓人不敢輕舉妄。

幾個機靈的已經開始刪除剛才拍到的照片——得罪周氏集團的后果，他們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