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宮墻的另一端，蕭止淵站在回廊的影，看著烏飛走的方向，眸深沉如子夜的海。

他手中把玩著另一枚青銅戒指。

與方才給崔琰看的那枚一模一樣，只是戒面狼首的獠牙多了一道幾不可見的裂痕。

“殿下，要跟上去嗎？”暗傳來低沉的聲音，一個黑影如煙般浮現。

蕭止淵輕輕搖頭，在他指間的戒指上折出冰冷的：“不必，魚兒已經上鉤了。”

黑影領命退下，而蕭止淵的目再次投向崔琰書房的方向。

夕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到遠的宮墻上，像一柄出鞘的利劍。

溫明棠回到晉王府后，徑直去了書房。

鋪開一張素白的宣紙，蘸墨提筆，將灰袍男子的面容細細勾勒出來。

畫中人的廓逐漸清晰——高顴骨，薄，右眼下一顆醒目的黑痣，眉宇間帶著幾分鷙。

“這雙眼睛……

”盯著畫中人，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起來，總之也許那日在室里看到的不是他們的第一面。

“畫得不錯。”

后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溫明棠筆尖一頓，墨在紙上暈開一小片，回頭，蕭止淵不知何時已站在后，目落在畫上。

“殿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溫明棠放下筆，將畫卷往他面前推了推，“正好，我有事要告訴殿下。”

蕭止淵拿起畫卷，指尖輕輕過畫中人的模樣，目分辨不出緒：“這是誰？”

“今日在永壽宮室里見到的。”溫明棠將今日所見一一道來，包括祭壇、醫案、井中尸，以及這個跪拜的灰袍男子。

蕭止淵的眉頭越皺越，待說完，才沉聲道：“這人我見過。”

“什麼？”溫明棠難免有些錯愕。

“兩年前北境使團京時，他曾作為隨行醫師出現，名劉遠。”蕭止淵將畫卷卷起，“但去年冬天，他應該已經病死了。”

溫明棠心頭一跳：“劉遠？可是我看見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在數月前也死了。”

蕭止淵眸微冷，“你確定？”

“我絕對不可能記錯。”當時那人死得太過于腥，壯著膽子記下來了對方的樣子，絕對不可能有錯。

一時間，室安靜了下來。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刮起來了大風，山雨來。

“我會命人在京城里查他的下落。”蕭止淵將畫卷收了起來，“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永壽宮的比事之所以讓溫明棠去辦，是因為他本并不信任東宮的人，如今誰是還尚未可知。

聞言，溫明棠從袖中取出黑玉碎片，遞給蕭止淵：“還有這個，在井底尸上發現的。”

蕭止淵接過碎片，過窗紙照在玉石上，折出詭異的暗紅暈。

他指尖微，似乎被燙到一般，但很快恢復如常。

“這是耶律族的＇瞳玉＇碎片。”他聲音低沉，“完整的瞳玉被他們供奉為神，一直被隨攜帶的，耶律羽和耶律齊應該都有。”

“所以這可能是從他們上掉落的？”溫明棠追問

蕭止淵點頭，他了黑玉上面的一塊裂痕，眉頭又忍不住地皺起來：“是，但這東西有些不太對勁，如果是正常的掉落，裂口的呈現不該是這樣。”

溫明棠若有所思：“會不會是他們故意留下來讓我們發現的？”畢竟查永壽宮的事已經不是。

“有可能。”蕭止淵將碎片收懷中，“月刃和耶律齊確實還在京城，只是藏得很深。”

聽到蕭止淵的話，溫明棠沉默了一瞬，又想起來宴會的事，蕭雁的設宴因為的緣故安排在了明日。

“殿下懷疑長公主也和這些事有牽扯嗎？”

“是，”蕭止淵并不打算遮掩，“長公主回京很是突然，我查到運送了東西。”

溫明棠忍不住道，“什麼東西？”

蕭止淵走到窗前，在他側臉投下深淺不一的影：“皇陵里除了先祖靈柩，還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比如——”他頓了頓，“某些東西的鑄造圖紙。”

溫明棠自然聽明白了他口中的某些是什麼，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蕭雁可能帶出了圖紙？”

“不止。”蕭止淵轉，眸深沉，“我的人查到，運送的箱子里有青銅碎屑，很可能是鼎的殘片。”

溫明棠指尖無意識地敲擊桌面：“宴會上需要我做什麼？”

蕭止淵忽然問：“你的準備好了嗎？”

溫明棠一怔，隨即走向室，取出一個錦盒遞給他：“我明日會穿這套去赴宴，這是一模一樣的款式，不會被人看出來異常。”

蕭止淵打開盒子，里面是一件月白的廣袖留仙，擺用銀線繡著花紋在下若若現。

他合上盒子，“明日我大概無暇顧及你，徐文會暗中保護你，你若是有事，可以直接與他說。”

溫明棠見蕭止淵都已經安排好了，也不再過多的詢問，“我明白了，你也萬事小心。”

就在蕭止淵準備離開時，他突然停下腳步：“永壽宮之前可能長期囚過一個人，你可發現異常？”

溫明棠心跳了一拍，弘今雨的事一直猶豫是否要告知，眼下既然蕭止淵已經問起來了，不如直接坦白，說不定還可以通過蕭止淵找到弘今雨。

這些北境中的巫蠱之，弘今雨知道的肯定比他們多。

溫明棠正開口，窗外突然傳來撲棱棱的聲響。

一只信鴿落在窗欞上，腳環上綁著一個小小的竹筒。

蕭止淵取下竹筒，展開里面的紙條，眸驟然一凝。

“找到耶律齊了。”他沉聲道，“在城南舊窯。”

溫明棠還未來得及追問，蕭止淵已轉走向門口：“明日宴會前，我會派人來接你。”

他的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盡頭，只余一陣微風拂過，吹案上的畫卷一角。

溫明棠低頭，發現畫中人的眼睛不知何時被一滴墨跡染黑，正死死＂盯＂著，令人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