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帝在太極殿召見了派往北齊迎親的大臣們，一一聽了他們的匯報之后，便讓眾臣回府好好歇息，單獨留下了譽王一人。

“此次你出使北齊，一路上磨難重重，朕已經知曉了，讓你累了。”靖安帝站起，緩緩走到譽王的邊：“你在北齊時，對頤兒多有幫扶，朕很是欣。”

靖安帝心里十分清楚，譽王表面看似溫，實則心冷漠。

在譽王的眼里沒有絕對的善惡之分，向來是以自的利益為主。

哪怕今日為了利益，與對方斗個你死我活。明日又會為了利益，而對對方施以援手。

就拿趙頤來說，當初譽王將趙頤和沈青檀視作他為儲君的擋路石，恨不得將他們除之后快。

如今趙頤去了北齊，與譽王再也沒有利益沖突。譽王非但沒有再與趙頤作對，反而幫扶趙頤在北齊站穩腳跟。

一方面，趙頤留在了北齊，對譽王再也沒有威脅。

另一方面，譽王希靖安帝看在他幫扶趙頤的面上，在選定太子的時候，心能夠更偏向他。

“父皇，這是兒臣應做的分事。”譽王語氣溫和謙恭地說道：“于，表兄是姑母唯一的脈，兒臣定然要守護他的安危。于理，表兄若是能為北齊的新帝，便不會與大周發起戰爭，兩國能夠結為盟國，也有利于大周休養生息。”

靖安帝不由地重新打量譽王，約覺察到這個兒子變了。

只是哪里變了，一時竟有些說不上來。

“之前北齊戰敗，有意與大周和親，兩國結為盟邦，共太平。朕派你親自去北齊迎親，足以表明大周的誠意。可北齊并未將大周放在眼里，一路上派暗衛追殺你，對你趕盡殺絕不說，還想利用你的表兄，離間朕與鎮北王之間的關系，對大周起兵。”

說到這里，靖安帝沉怒道：“你與廣寧公主還未拜堂，這門親事還可以作廢。璟兒，對這門親事，你有什麼想法？”

譽王心緒翻涌，不知道靖安帝提起這一樁親事是為了試探他，還是當真被北齊帝的做法惹怒了，不愿意再與北齊和親？

可如今他親自將廣寧公主迎回大周，安置在會同館，只等著拜堂親。

這門親事關乎國，豈是這麼輕易作罷的？

再說，北齊朝野上下都在傳，右柱國幽北齊帝，把持朝綱，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紛紛請求趙頤興兵討伐右柱國，解救北齊帝。

無論傳言是真是假，只要趙頤借著這個機會興兵，都會讓右柱國坐實了謀朝篡位的罪名，而北齊帝也活不了。

如此一來，趙頤不但破了北齊帝的局，還順理章地奪得了帝位。

想到這里，譽王眸子微微一沉，而后想得更大膽了一些。

或許，右柱國一事，本來就是趙頤等人為北齊帝設的局。

否則，趙頤將會陷兩難的境地。

要麼，攻打大周。

要麼，死于非命。

譽王斂去思緒，神恭敬地說道：“兒臣沒有別的想法，聽從父皇的安排。”

不管靖安帝是在拿這一門親事試探他，還是真的想作廢這門親事，都不是他能夠隨意發表意見的。

等趙頤為北齊的新帝，北齊與大周的關系，只會越來越。

屆時，靖安帝自然會忘了，北齊帝帶來的不痛快。

靖安帝聽聞譽王的回答，不由得揚了一下眉。

譽王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不留下任何話柄。

在靖安帝的眼里，單從譽王對青州的所作所為，便已經與皇位無緣。

如今，譽王的心境，似乎稍有轉變。

靖安帝沉默片刻，詢問道：“璟兒，依你之見，以大周如今的形，該如何治國？”

譽王心中一凜，從這句話嗅出不同尋常的信號。

如無意外，父皇應當是在試探他。

他思忖半晌，穩妥地按照靖安帝的治國之策回答：“以大周如今的勢，不宜興起戰事，應當休養生息。以兒臣的拙見，應該廣納群言，聽取百與百姓的想法和建議。求賢納士，令天下英才各顯其能，增強大周的國力。律法嚴明，惡之徒不敢胡作非為，方才使大周太平。其次，興修水利，開墾荒地，使百姓安居樂業。唯有國家富足，方才能兵強馬壯。”

靖安帝聽到悉的治國之策，微微笑道：“民安國富，你說得很在理。”頓了頓，他繼續道：“朕再考考你，朕組織一場秋獵，規定殺獵最多的人拔得頭籌，便能獲得朕設立的獎賞。一人殺的獵最多，足有二十只。一人沒有殺獵，只是活捉了幾只。依你之見，這獎賞應該給誰？”

譽王微微垂下眼眸，靖安帝繼續考問他，顯然是對他前面的回答并不滿意，是想聽一聽他心最真實的想法。

尤其是，眼下靖安帝拿出來考問他的事例，還是在前年冬獵時真實發生的例子。

當時，他殺的獵最多，而三皇子活捉了三只獵。

按理說，獎賞該給他。

瑞王卻說：“三弟不忍殺生，懷有仁德之心，這獎賞應該給三弟。父皇是以仁德治國，令百姓戴和擁護。三弟有父皇的風范，我們該以三弟為榜樣。”

眾臣紛紛附應瑞王的建議，最后獎賞給了三皇子。

隔日，三皇子活捉的幾只獵，盡數死了。

不人猜疑是他做的。

譽王想起這件事，心底戾氣翻涌。

他雖然不是什麼善茬，但也不至于做這般不流的事。

在他看來，三皇子與他是同一類人，最是偽善。

譽王思索了一番，斟酌著說道：“父皇，賞罰分明，殺獵最多的人，應當拔得頭籌，但是活捉獵的人，不忍殺生，懷有仁慈之心，應當再給予別的獎賞。”

譽王的回答，就這一場狩獵規則而言，極為公允，挑不出任何錯。

靖安帝之所以重新把這一樁舊事拿出來考問譽王，是想看看譽王心境是否真的轉變了。

顯然，從譽王的回答中，仍舊可以看出譽王注重規則，并不在意品德方面，所以并不認可將獎賞撥給活捉獵的人。

給活捉獵的人，另行給予獎賞，不過是為了迎合他，以此通過他的考驗。

靖安帝心里很清楚，這個兒子非常聰敏，有城府，有手段，很適合做皇帝。

只可惜，了仁德與懷這兩樣最重要的品。

靖安帝在心里嘆息，一個人再如何改變，也改變不了本。

譽王的本就是如此。

“你說得不錯，規則不能，但是品至純至善的人，也應該給予鼓勵。”靖安帝拍一拍譽王的肩膀：“至于和親一事，大周向來以禮為范，應當以大局為重，你擇個吉日將廣寧公主迎王府。”

譽王應聲：“兒臣領命。”

“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你先回府好好歇息。”靖安帝擺一擺手：“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

譽王行了告退禮，退出太極殿，著長長的階梯，臉漸漸冷沉下來。

靖安帝要的不是答案，而是過答案看破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