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書失笑，沒再說什麼，手攬。

像是了驚的小一樣，狠狠地瞪他一眼，萬分警惕地問：“裴行之，你想做些什麼？”

顯然以為他會大發。

裴宴書覺得現在的模樣有些天真的風，嗓子里溢出一輕笑，“不做什麼，睡覺啊。”

崔窈寧心里稍稍放下心來，又板起臉告訴他：“我這個人自己睡習慣了，不喜歡別人我。”

說著，將兩人之間隔出一段距離。

裴宴書表示理解，沒有。

崔窈寧頭一次和一個陌生的男子躺在一起，總覺得心里面有點怪怪的，心想應該會很難睡，可想著想著，腦子里混混沌沌，不知道怎麼就生出了幾分困意，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

眼角溢出了生理的眼淚，卻仍然記得背對著他，然后慢慢地、一點一點、陷了沉睡。

裴宴書聽著側傳來勻稱的呼吸聲，知道睡了，輕輕替掖了下薄被，轉過閉上眼睛。

夜半時分的時候，許是冰塊的寒氣漸漸沒了，崔窈寧嫌棄太熱，自然而然地滾到了他懷里。

子很，腰肢更是不堪一握，那團雪白著他的胳膊，這樣在他懷里，上那膩人的果香立刻縈繞在鼻尖，久經不散。

裴宴書很難忽視的存在，念了一遍又一遍的靜心咒都沒法靜下心，最后人又送了點冰，屋重新涼快起來，崔窈寧才肯慢慢松開他。

是個貪心沒良心的小姑娘。

熱的時候自覺地往他上爬，涼快就拋下他。

實在有點可惡。

裴宴書定定地了許久，最后將一把撈回懷里，錮著的腰，沒有讓功掙。

起初有點不耐煩，手給了他一掌，可慢慢地，似乎意識到自己掙不了，就委屈地嘀咕了一聲，老老實實地抱住他睡著了。

裴宴書輕輕攬著，久久沒有出聲。

這一夜，他幾乎睜眼到天明。

*

次日，崔窈寧睡到晌午才醒過來。

細碎的日過窗紗灑進來，映得一片亮堂，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紅，崔窈寧后知后覺地想起，哦，原來不是做夢，昨日真的嫁人了。

神怔忪，有些說不來的覺。

很難說這個時候是什麼心，五味雜陳吧。

崔窈寧很快收斂了心，下一秒，才想起來起得好像有點晚了，今日是作為新婦給鎮國公老夫人還有晉大長公主們請安的日子。

按照慣例，得起早一點。

不管日后如何，第一面的樣子總要做一做，不為別的，為著承恩公府的面子也得如此，否則豈不是讓鎮國公府的人輕視了承恩公府？

“杏雨、桃霜，我不是讓你們喊我嗎？”

崔窈寧剛一起，四肢百骸都涌出了酸疼，讓沒由來的想起昨夜的荒唐，耳慢慢地熱了起來，蹙了蹙眉，撐著子的不適下了床。

杏雨和桃霜連忙過來攙扶。

桃霜連忙屈：“姑娘，不是我們不喊，實在是姑爺不讓，他說您累壞了，讓您多睡一會兒。”

桃霜說這句話的時候，臉頰沒忍不住紅了，顯然也是想到昨晚掀開被子看到的荒唐樣子。

杏雨也抿著笑起來。

崔窈寧們兩個打趣的臉頰也熱了起來，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沒好氣地白了們兩人一眼，沉下臉問：“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自然是聽您的，只是……”

桃霜頓了頓，嘿嘿一笑：“奴婢們也心疼您。”

崔窈寧自然知道們倆的衷心，倒也不是真的怪罪們，只是聽到這句話，難免有些赧。

裴宴書他懂什麼？

他是鎮國公府的人，去得早晚當然沒關系。

可不一樣。

崔窈寧輕輕橫了一眼們，到梳妝臺前坐下，“若是去得遲了，指不定們那邊怎麼說我呢。”

不怕們，只是不想們輕視承恩公府。

自己家的名聲只有自己珍惜。

“還有裴宴書——”

崔窈寧提到這個名字，剛想開始說他的壞話，忽然聽到后面一陣輕緩的腳步聲，轉頭看去。

裴宴書從外面掀了珠簾進來，窗紗灑進來的細碎影落在他上，更襯得眉目清冷，好似雨中的山水，淡到極致的清俊，實在令人炫目。

崔窈寧有一瞬的心虛。

誰讓剛剛準備說他的壞話呢？

不過很快這抹心虛就散了，崔窈寧理直氣壯地將這些事全都怪到了裴宴書的上，不高興地說：“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今日才不會起遲。”

裴宴書很從容地應下：“好，我的錯。”

他語氣平靜，看著冷冷清清，像雪中傲然立的紅梅，沒有半點昨日欺負時的荒唐惡劣，若不是上的酸疼做證，崔窈寧簡直要以為昨晚的一切，不過是自己憑空臆想出來的夢了。

真是個斯文敗類！

就說裴宴書看起來本不像是個好人。

他跟杜存瑜是朋友，能是什麼好人？

又想到他剛剛的話，崔窈寧舌頭一時打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過很快又錚錚有詞道：“自然是你的錯，你不知道我今日要敬茶嗎？”

“我要是去遲了點，指不定們——”

崔窈寧一向以己度人。

覺得換，要是誰敢讓自己等這麼久，除了自己的親人外，其他人的話肯定生氣。

裴宴書趕在埋怨之前說完：“我已經請人告知了祖母，說我今日子不適，會去得遲點。”

崔窈寧：“……”

崔窈寧噎了下，有些啞口無言，想指責一下裴宴書，發現沒有什麼好說的事，他跟鎮國公老夫人說的是他自己的子不適，沒有提到。

雖然說這個借口一眼假，就算說出來，鎮國公老夫人也不一定真的會相信，可裴宴書的態度已經擺在這里，崔窈寧心里面還是滿意的，最起碼，裴宴書表出來的態度站在這邊。

崔窈寧輕輕抬了抬下頜：“算你識相。”

裴宴書沒有出聲。

崔窈寧沒再說什麼，婢們伺候著梳洗，梳洗完，換上裳，和裴宴書一同往前院去。

裴宴書邊走，邊給介紹鎮國公府的人。

他是長房長子，大房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子嗣，倒是二房子嗣頗，二房主母出范盧氏，很是高傲，與他的母親一向合不來。

直到最后，裴宴書才提到了他的母親。

晉大長公主。

因著承恩公府和安平大長公主時常走的關系，對于晉大長公主，崔窈寧其實不算陌生。

從安平大長公主、從祖母、從胞姐的口中，都聽到過晉大長公主的名字，那是一位極為熱烈的子，比的子還要更驕傲。

因此，崔窈寧對多有一點好奇。

可裴宴書卻沒有對晉大長公主的事多提，只淡淡說道：“我們不合，已經許多年都沒有說過幾句話，日后你也不必去給請安。”

他沉默兩秒，解釋：“是母親自己的意思，今日興許會見你，興許不會，我也不清楚，若是真的沒來，你也不要覺得在針對你。”

“只是不大喜歡我而已。”

裴宴書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不出一丁點的難過，平靜地像說旁人的事，崔窈寧雖然心里好奇是怎麼回事，卻也懂得不要打聽別人的私事。

很干脆地應下來，說自己知道了。

不過一會兒說話的功夫就到了前院。

崔窈寧和裴宴書一道進門，上首坐著一個頗有威嚴的老太太，正是鎮國公老夫人，余下是鎮國公、晉大長公主，及二房的二爺和主母盧氏，以及二房的一些小輩，浩浩一群人。

崔窈寧看著倒不覺得有什麼。

不止他們家，承恩公府也是如此，這還沒算下面的各支呢，真要是論起來，說有幾百人。

唯一令意外的是，晉大長公主竟然在，剛剛聽裴宴書的語氣，還以為不會來了。

這位晉大長公主確實很像傳言一樣麗，一點都看不出年紀，即便神淡淡，似乎對什麼都不興趣的樣子，也驕傲麗得像凰。

崔窈寧回過神，和裴宴書一齊給他們奉茶，先給老祖宗鎮國公老夫人，再是鎮國公和晉大長公主，每個人都送了價值不菲的東西。

崔窈寧見慣世間奇珍，神不變地道謝接過。

鎮國公老夫人便介紹二房的人給認識。

盧氏瞧見晉的兒子娶了這樣得力的妻子，心里難免泛酸，故意問道：“我聽下面的丫鬟說，妙儀你昨日懲治了一批不懂規矩的丫鬟？”

說到此，盧氏長吁短嘆，好一番的嘆息，“哎呀，這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事，竟然惹得你生氣這樣，到底是你們的新婚之夜呢。”

“這不知的人還以為你對我們有什麼不滿。”

崔窈寧聽出來了，這是故意給難堪呢，不對，準確說是想辱，給晉大長公主難堪。

崔窈寧立馬就覺得無語。

不是，盧氏這人有沒有腦子啊？

是太后的胞妹，承恩公府的嫡，不是什麼小門小戶里出來的，可以供隨意挑刺的人。

想在上擺譜，怕是想多了。

崔窈寧剛準備開口，側的裴宴書已經率先開了口：“二嬸怕是聽錯了話，是我下的命令。”

他是長子長孫，年紀輕輕又了中書侍郎，這份能耐就是連鎮國公府的二爺見了這位侄子，都得臉上帶點笑容，更別提盧氏。

盧氏哪能看不出來他在幫崔窈寧說話，有些不滿，剛想說什麼，忽然見那明艷不可方的展一笑，輕輕地說：“想來是二嬸聽錯了。罷了，想必是下面的丫鬟可恨，竟然花言巧語地蒙蔽了二嬸，當真是狂悖背主之徒！”

橫眉冷豎地說道：“若是換作在我們承恩公府，可沒人敢嚼主子舌，可見是那些教導規矩的人不上心，才養大了這些丫鬟的心思。”

話落，崔窈寧又笑瞇瞇地補充：“既然犯了錯，該懲治就懲治，若是顧及著是大喜日子就輕拿輕放，只怕們日后還會做下更可恨的事。”

這話既是在對盧氏說，又是對鎮國公老夫人。

盧氏這個兒媳明擺著就不夠聰明，鎮國公老夫人和婆媳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嗎？

究竟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借的手來試探一下的脾氣，恐怕只有鎮國公老夫人自己清楚。

不過，誰管們呢？

誰若是想給點臉瞧瞧就試試，不高興，們也別想高興，反正笑到最后的那個人只會是他。

崔窈寧眉眼彎彎地笑，神從容。

盧氏怎麼可能聽不出來話里的怪氣，正想刺回去，鎮國公老夫人淡淡掃了一眼。

盧氏一下子歇了心思。

鎮國公老夫人抬眼看向崔窈寧，笑了笑說道：“許是下面管教不力，一個個的竟生出這種心思，我一早聽到消息后就將這些丫鬟發賣了。”

“這樣的奴婢，不用也罷。”

話落，又溫和關地問：“沒有怠慢你吧？”

“有。”

崔窈寧可不是那種會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的人，狀似無奈地說道：“因為這件事孫媳氣得一晚上沒睡，下面的這些丫鬟當真可恨，竟然這樣欺瞞您，不知的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您這個老人家授意們如此，想試探一下孫媳呢。”

又仰起臉，滿是憤憤不平地說道：“孫媳現在想到這些話，心里面還覺得嘔得慌呢，們的事小，讓人離間了我們祖孫的才是事大。”

一番話說完，整個前廳雀無聲。

晉大長公主倒像是頭一次認識這個兒媳，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多了幾分興致。

盧氏也是駭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這個丫頭膽子竟然這麼大，居然敢跟老太太這麼說話？

鎮國公老夫人定定地看著崔窈寧。

崔窈寧毫沒有半點躲避，直直迎上的視線。

鎮國公老夫人看了半晌，忽然笑道：“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