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書溫和地應下：“好。”

月下，青年清冷的眉眼好似染上了幾分溫，目像是熾熱的火焰一樣燙人，嗓音繾綣，帶了些溫的意味，讓人聽著無端覺得臉紅。

崔窈寧了耳尖，許是相了數個月的緣由，語氣里帶了點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氣，“喂，裴宴書，說完話了你還不準備走嗎？”

支著胳膊，漫不經心地說：“我要睡覺了。”

青年垂眼：“真的？”

當然是假的。

崔窈寧在心里無聲地回答他。

誰會這麼早睡啊？

當然是準備將裴宴書忽悠走，繼續看焰火，心里清楚，有裴宴書在，就開不了窗戶。

裴宴書這個家伙雖然某些地方對算得上是言聽計從，可某些地方又令十分頭疼的固執。

比如的健康。

裴宴書簡直比的祖母和母親管得還要寬。

比如該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吃飯，吃完飯要走半個時辰，吃的東西不能太多等等。

每三日一小診，七日一大診，那些大夫開的藥又苦又難吃，喝了口就想吐，可裴宴書卻不允許倒掉，沉著臉看著喝完才肯走。

每到這個時候，崔窈寧就特別討厭他。

可是吃完藥后，他又會夸，又奉上一堆喜歡吃的糕點飲子，試圖拿這些糖來腐蝕。

崔窈寧每次吃的時候，都在心里憤憤地想，裴宴書真不愧是中書侍郎，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這個位置，果然對人的心思把握得十分準確。

崔窈寧回過神，肅著小臉說：“當然是——”

裴宴書平靜地接下這句話：“當然是假的。”

立刻瞪大了眼睛，滿臉都寫著“你怎麼會這樣想我”，并且將這句控訴直白說出了聲。

“裴宴書！”

“你休要拿你的小人心來奪我的君子腹！”

“你從門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怎麼可能會是這樣說話不算數的人，難道我還會騙你嗎？”

惡狠狠地瞪著他，大有一種，‘你如果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要罵你’的架勢。

“是嗎？”

裴宴書笑了聲，語氣很涼，“難道你不是準備，等我走了之后就地打開窗戶看焰火嗎？”

崔窈寧：“……”

裴宴書會聽人的心聲嗎？

他為什麼能夠將的心聲猜測得如此準確？這就是年紀輕輕就當上中書侍郎的實力嗎？

簡直恐怖如斯！

臉頰通紅，氣得磨了磨牙，說不清是惱怒，還是氣得漲紅了，咬牙切齒地開始狡辯，“沒有！說睡覺就是睡覺，我怎麼會騙人。”

話說完，打了個哈欠，作勢擺出一副我好困的模樣，控訴他：“我是真的困了，你快走。”

裴宴書輕笑了聲，覺得耍賴的樣子很可。

為什麼能準地猜中的心思？

自然是因為太好懂。

十六七歲的從小被人呵護寵著，沒有沾染到半點俗世間的煩惱，生就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沒有人教怎麼樣去藏自己的緒。

是上位者，合該旁人捧著。

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喜怒哀樂全部都擺在了臉上，一旦想要做出什麼壞事的時候，那雙黑白圓潤的眼眸就會不自覺地彎起來，帶著幾分做壞事即將得逞后的狡黠。

他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又想捉弄人了。

和年時幾乎沒有分別，還是一模一樣的脾氣，好勝、氣、蠻橫、耍賴、滿謊話。

裴宴書幾乎可以猜到，一旦自己走了，回來再抓到開窗看焰火，會是什麼樣子了。

一定先試圖狡辯，如果發現狡辯不功，就會理直氣壯地跟他辯解，可不是君子，是子，剛剛的話是君子說的，才不是。

末了，如果見他板起臉，又會可憐地看著他，明明自己做錯了事，卻很理直氣壯。

可這樣可，他能說什麼呢？

當然只好原諒。

裴宴書掀了下眼皮：“不看焰火了？”

“不看。”

回得很干脆，又打了個哈欠：“我困了。”

裴宴書應了聲，平靜轉：“那我去院里放。”

他放緩了腳步，心里數了個數，一、二、還沒有數到三，就見到原本說自己好困的從后小跑過來，湊到他的面前問：“放什麼焰火？”

月下，的眼睛亮亮的，比焰火還耀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細白的手指攥他的袖子，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們現在的姿勢有多親。

親到他只要一手就能將摟個滿懷。

裴宴書忽然意識到這點，呼吸微微沉了幾分，垂下眼，見亮晶晶的眼，許久，結滾了滾，有些許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平靜開口。

“你想看的那個焰火。”他說。

“你買了？”

“嗯。”

“好誒。”

興地漲紅了臉，攥著他的袖子，催促他快點往外面去，笑彎了眼，“我們快去放吧。”

裴宴書抬眼問：“你不睡了？”

“不睡！”

回答得很干脆，似乎怕他開口說什麼不中聽的話，搶先一步指責道：“你怎麼這樣小氣，就一句話還要跟我計較，還是不是君子呀？”

“裴宴書，你真的讓我小看你了！”

嗓音很甜，說是指責，更像是在撒。

裴宴書沒說話，就聽到噼里啪啦說了一通，他無奈地按了按眉心，“我好像只問了一句。”

崔窈寧臉一紅，然后雙手合十，很利落地道歉：“好啦好啦，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呀。”

圓潤的眼瞳盯著他，滿臉可憐兮兮。

裴宴書定定看了許久，忍不住輕笑出聲：“真是——”

再沒有一人比更明白打一給一個甜棗了。

他沒再逗，領著往外去。

院早有仆人備好了焰火，不過片刻的功夫，小院夜明如晝，似火樹銀花，絢爛極了。

焰火綻放的那一刻，崔窈寧忽然聽到側裴宴書低沉的聲音：“我剛剛去崔府走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