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秀比誰都清楚崔窈寧是個什麼壞脾氣。

氣、霸道、自私。

仗著嫡的份，又寵，沒施展些小恩小惠，真問討要什麼東西時，又不肯了。

小氣又虛偽。

記得府從前來了一對盧氏姐弟，他們很喜歡九娘，送了一對翡翠鐲子，水頭極好。

九娘分明不喜歡，隨意的擱在了妝奩里。

可當向討要時，卻被拒絕了。

不喜歡的東西，就算丟了也不肯給旁人。

臂如東西，臂如人。

崔秀秀實在太好奇如今是個什麼表。

順風順水活了十幾年的九娘，也會被人拒絕，那樣的表是想著就覺得有趣極了。

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啊。

崔秀秀輕笑了聲，換好裳朝著外走去。

天已放晴，路上的積雪被下人們打掃干凈。

崔秀秀繞過一個長廊，迎面撞上了鄭青陵。

他站在亭子來回走，似乎糾結猶豫著什麼，看一眼擺在桌上已經冷掉的茶水，應該來了許久，再看一眼他要去的方向，九娘的四時院。

崔秀秀在心里嘖了聲。

終于要去見九娘了啊。

也是，這都過去了四五天，是該給點反應了。

以為會很快的看到一出好戲呢。

沒想到要等這麼久，不過好戲從來不嫌晚。

等得起。

崔秀秀思緒斂下，輕輕喚了他一聲，“表哥。”

鄭青陵回過神，看見是后，眼神閃躲，“六…六姑娘。”

他現在最怕見到的人就是這位六姑娘。

自從得知那個消息后，他整個人就萎靡下來。

他實在不敢信九娘會是那樣的人。

可旁小廝打聽來的消息做不得假，若不是九娘欺負人，一個庶如何敢招惹嫡？

更何況，他想到九娘聽到名字時的表。

生氣、不悅。

說以后不想從他里聽到的名字。

那時候的他還以為是吃了醋，高興得說，不，以后任何一個子的名字他都不會提。

現在想來，當真可笑。

哪里是吃醋，分明是見不得六姑娘好。

因為自小備寵，所以不喜歡六姑娘，大家都必須要遷就，自發的遠離六姑娘。

那天懷疑的一幕終于有了解釋。

他回憶中來府中的種種畫面，自上而下，所有人都默許著九娘欺負六姑娘，多不公平的事。

更讓鄭青陵唾棄自己的是——他明知了那麼大的委屈，卻還是因為九娘輾轉反側，不得好眠。

最后，他終于定下決心去問問。

要一個答案。

他自學到的東西告訴他，若九娘是那般狠辣的子，縱然再喜歡，他大概…也不會娶。

他喜歡的是如神般的。

神都該憐憫眾生，有著.心腸不是嗎？

崔秀秀徑直出聲：“表哥去尋九娘？”

鄭青陵回過神看。

面前的眼神干凈，即便了諸多不公平的待遇，仍然沒有半點憤怒。

鄭青陵看著愈發疚，有心想說不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騙不過他，索大大方方的承認。

“是，我有事尋。”

“這樣啊，我剛好也是，那就一起吧？”

鄭青陵拒絕的話在嚨里一繞，說了句好。

崔秀秀眼底笑意愈發濃郁。

若是九娘瞧見他們一道來，估計會更憤怒罷？

以的脾氣，應該會當場發作。

若是鄭青陵親眼目睹，怕是會更加確信不疑。

他們的相看再也不可能繼續。

驕.傲如九娘，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

崔秀秀心很好，與鄭青陵同行去了四時院。

剛到院，被告知九姑娘正在小憩。

鄭青陵想要喊丫鬟去通知，崔秀秀攔住了他。

“九娘一直有小憩的習慣，不是針對我們。”

“子骨差，是要好好養養。”

鄭青陵看著分外不解，似乎不明白為何在經歷那些事后，還能這麼好心腸。

分明曾被九娘得快死了。

換他，誰若這麼待他，他定要和那人分個生死。

鄭青陵想到這些日子的見聞，倒不覺得子骨差，若是真這麼差，還能和他們去白馬寺嗎？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鄭青陵心頭涌上一無力之。

他喜歡，他很肯定。

所以才會在得知的真面目后，那麼失態。

大概因為他心中好的那個九娘被毀掉了。

鄭青陵鬼使神差地想起在白馬寺的那個簽。

下下之簽。

都說白馬寺的靈簽極準，他那時不信，只當是手氣不好，又聽九娘安，漸漸放下來。

如今卻又忍不住想起。

大概那時候，他與九娘的緣分早已經定下。

有緣無分。

*

崔窈寧睡醒時，已經是申時。

抱琴邊掀起帷幔，邊說：“鄭公子和六姑娘已經等您許久了。”

崔窈寧有片刻怔愣，很快恢復尋常，打了個哈欠，掀開錦被下床，“他們來做什麼？”

抱琴打了盆水過來，浸錦帕，伺.候梳洗。

“奴婢不知。”

崔窈寧半開玩笑似的說：“總不能來求我全他們吧？”

抱琴隔著鏡面瞧，見臉上除了幾分剛睡醒時的憨，再無其他，便知真的放下了。

松口氣說：“就算他們想，只怕鄭家不肯。”

同為五姓七。

鄭青陵為長房嫡子，娶個庶為妻怕是要貽笑大方。

就算是清河崔氏的庶，也不行。

崔窈寧認同點頭。

梳洗完，簡單換了裳過去。

桌上的茶水換了一壺又一壺，點心上了一盤又一盤。

鄭青陵快要等得不耐時，丫鬟過來說：“姑娘醒了，稍后梳洗一番便過來。”

他心中的躁意頃刻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忐忑。

好奇怪。

分明他來尋問事，張的卻是他。

沒這樣的道理。

鄭青陵在心中安自己，很快心平復下來。

沒過一會兒，門外傳來緩慢地步聲。

“姑娘。”

門被人推開。

鄭青陵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抬步進來，穿一鮮妍的鵝黃羅，層層疊疊的裾如初春枝頭綻開的銀春花。

清靈又漂亮。

鄭青陵克制的目從嫵.鮮妍的臉上劃過。

至今仍然難以置信。

這樣神清骨秀的會如此狠毒。

他閉了閉眼，終于開口：“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