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兩側,不知何時站著許多百姓。
他們面容肅立,靜靜著大理寺門口,哪怕手持長矛的兵開道,也不曾避開。
“楚國公,請。”
大理寺卿做了個請姿勢,楚淮山大笑一聲進了囚車。
他這輩子送過不人進去,想不到自個兒也有這一遭。
對比他的風輕云淡,那些百姓們卻神凝重,甚至走到一半還有人跑出來攔囚車。
“大膽!你不要命了!”
大理寺卿厲喝,只見那人跪在路上一個勁兒地磕頭:“大人!楚大人冤枉啊!黃河水災那回他救過俺娘、還救過俺們全村的人,他是好兒啊!”
囚車里的楚淮山一愣,大理寺卿忙吩咐左右拉開。
結果沒走兩步又跳出一個,說也過楚淮山大恩,愿意替他去死。
楚淮山自己都傻眼了,黃河水災那次他還有些印象,可眼前這人是誰啊,他怎麼都不記得了?
不過他不記得無所謂,百姓中間已經議論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殺的難道是個好兒嗎?”
“當然是好,要不怎麼可能三番兩次有人喊冤啊?”
“黃河水災那次我知道,淹了附近十幾個州縣,聽說當地的河道總督都跑了,還是京城里來的大兒臨危不賑得災,不會就是他吧?”
“難怪啊,我聽說他后來好像調去的吏部,再也沒發生過科考舞弊、買賣的事兒了!”
“那這是個青天大老爺啊,為啥要殺他呢……”
唏噓慨中,也偶有一兩個不和諧的聲音。
“他不會是楚國公吧?可我怎麼記得是他家姑娘害了秦王呢?”
“你胡說八道什麼!他家二姑娘跟秦王兩相悅,你沒聽說嗎?秦王臨死之前還把整個府邸都留給了!”
“對,肯定是謠言!”
那個不和諧的聲音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義憤填膺地議論。
曹看著人群里頭嚷嚷得最賣力的幾張臉,忽然覺得有些眼。
可沒等他想起來,大理寺卿已經快馬加鞭,將囚車押到了刑場。
西大街菜市口。
刑臺早已搭好,豫王坐在主審的位置上,左邊是鄒國公,右邊空著三個位置,其中兩個應該是曹和大理寺卿的,至于剩下一個就不知是誰的了。
大理寺卿翻下馬,上前道:“稟豫王,人犯帶到!”
豫王點了點頭,刻意環視一周。
烏泱泱的人群里邊,并沒有看到可疑的人。
鄒國公低聲道:“王爺請放心,該布置的都布置好了,越千重親自率人在周圍埋伏,定出不了岔子!”
豫王點了下頭,這才讓把人押上刑臺:“楚淮山啊楚淮山,想不到吧,你也會有今天?”
楚淮山面不改:“要殺便殺,何須多言。”
豫王語塞,真把人殺了,拿什麼釣云氏兄妹?
他眼珠一轉揮手道:“你想死倒也沒那麼容易,來啊,把人帶上來!”
侍衛立刻帶上一個人,楚淮山臉大變:“敏?!”
只見盲眼索著在最后一個空位坐下,然后道:“豫王爺,可以行刑了。”
楚淮山瞬間白了臉:“敏……你……”
敏空地著前方:“楚國公,你莫要怪我,這是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只要我與你們楚家劃清界限,此后就是自由,還可以繼續做我的敏郡主……”
冰冷的語調不帶一,楚淮山徹底呆住,良久慘笑道:“好、好,我這一生從沒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如今就用這條命,還你一場榮華吧……”
他閉上眼心如死灰,敏雙手了,可又忍了下來。
為什麼要愧疚、為什麼要心?
一切都是他楚淮山對不起,如今拿命來補償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曹怒極起:“豫王!我大夏以孝治天下,你如今親斬父,有悖人倫!”
豫王也噌地站起來:“曹你別以為本王不知道,楚淮山是你妻兄,你在包庇他!”
曹“哈”得一聲抬腳踹翻了桌案,徑直走到刑臺上站著:“那就請豫王請天子劍,將曹一起斬了吧!”
“你——”豫王目兇,“曹大人,你忘了你家中妻兒老小,還有剛出世的孩兒了嗎?”
曹渾劇震,楚淮山喝道:“老曹,滾下去,這里沒你的事!”
曹握拳頭,半晌愴然大笑:“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世道若此,夫復何言!”他轉拂袖而去,背影說不出的凄涼。
豫王卻像甩了個大麻煩,冷冷看向楚淮山:“楚國公,這下除了你兒,不,應該說是你的養,沒人會來救你了,你猜猜看,會來嗎?”
語畢抓起令牌:“午時已到,行刑——”
全場一寂,只見那刻著“斬”字的令牌飛了出來。
然而未曾墜落,嗖得聲!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竟穿了令牌!
豫王雙目暴漲:“來了!”
眾人齊齊回頭,只見人群最后,一個穿素的子走了過來,額上綁著一方素巾,似在守孝,左手提了一個食盒,蓮步前移,在場百姓便紛紛為讓開條路。
“兒!!”
楚淮山激道,“走!趕快走!別過來!”
豫王瞇起眼,向空空如也的后:“怎麼只有你一個,你兄長?”
楚若不答,只雙手奉上食盒:“楚家嫡若,特為老父送行!”
豫王和鄒國公對視一眼,都弄不清在玩什麼花樣。
底下的百姓卻出聲:“是首輔夫人,我認得,是首輔夫人!”
“首輔在外征戰,如今卻要砍他夫人父親的腦袋,這是何道理啊?”
“是啊大人,就讓他們見一面吧!”
百姓的呼聲讓豫王臉很是難看。
他揮了揮手讓兵退開,楚若來到刑臺上,眼眶一:“爹爹,我來了。”
楚淮山的兩個兒都在此。
可親高坐看臺要他命,養卻冒死前來想要救他……
他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紅著眼眶搖頭:“你不該來、你不該來啊!”
楚若笑了笑,打開食盒,里面就放著一碗蓮子羹。
“是姨母親手做的,您嘗嘗。”
舀起一勺,楚淮山咽下,猛然道:“兒,快走,去找首輔,別再回來了!”
楚若角彎了彎:“您放心,不會有事。”
旋即放下粥碗,冷然回喝問:“敢問諸位大人,我父楚淮山,罪犯何律被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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