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馬車行駛了有一段距離。

謝誠安見謝凌仍舊掀著車簾的角，往外看去。

“凌兒，你在看什麼？”

謝凌看著那些人影逐漸變了比螞蟻還小的黑點。

手放下了車簾。

“沒什麼。”

……

謝凌走后，阮凝玉臉上便終于由衷地出了一個笑容。

旁邊的文菁菁一直觀察著，這一幕自然見到了。

文菁菁僵了一下，表妹很早就知道了，故此一直在心積慮地躲著表哥？夢寐以求的東西，卻是別人恨不得擺的。

文菁菁的心忽然就被刺了一下，覺得老天爺真是捉弄人。

既然是阮凝玉不想要的東西，為什麼不能給？

文菁菁看著的目變得復雜了起來。

至目前來看，們兩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都是不想讓表哥知，至在這之后們會聯手繼續欺瞞謝凌，而會給阮凝玉打掩護。

文菁菁看著阮凝玉，哼了一聲，便離開了。

春綠道：“文表小姐總是用這種‘狗眼看人低’的目看人。”

“誰不知道著大公子，費盡心思地想要嫁給大公子，可人人都知道大公子連收當姨娘都不要！待開春一過，奴婢倒要看看，能嫁給什麼好人家！”

文表小姐總是拿眼尾瞟人，明明是與自家小姐家中沒落后才來投靠謝家的，與小姐應該是平等的才對，沒有什麼高低貴賤，偏生文表小姐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阮凝玉則不以為然，有時候覺得像文菁菁這種人其實可悲的，滿眼只有男人，這輩子爭的搶的都是為了一個男人，仿佛沒有男人自己就過不下去了似的。

阮凝玉搖搖頭。

在男人書房沒找到那個酸枝木盒，紙條也沒放進去，阮凝玉還是有些不安。

謝凌一走，剛好，在花雨街的宅子已經命人重新布置妥當了，又買了兩個手腳麻利的仆婦每日灑掃。從姨娘那被搶走的嫁妝也奪回來了，重生回來后得知商機提前買了幾塊地，最后全都抬高價賣了出去，這幾個月里，像個財迷一樣攢下了不錢。

宅子里不喜的舊家全換了，暖閣里新置了嵌螺鈿的榻，也重新做了椅搭桌墊，選的都是喜歡的和花樣，待春天溫暖了，便可以換上茜窗紗。

待在謝府過了個新年，便可以跟老太太請辭，離開謝府。

這輩子才不會去嫁人，已經打算好了，一個人自由自在地過一輩子。每日在自己的宅子里晨時臨帖，暮時煮茶，閑時去云游，不比婚要好麼？

反正謝老太太最是不喜，提出離府，不再需要謝家的庇護，謝家還不用為額外添置一份嫁妝，老太太何樂而不為呢？

而這件事，謝凌定是不會同意的。

但是，又能怎麼樣呢？他遠在江南，本不知道要離開謝家的消息。

就算之后他得知了搬出謝家的消息，那又怎麼樣？他雖是的兄長，在謝家時他可以管，可以教育，可畢竟只是表親而已，待出了謝家后面，謝凌便再也沒有資格管了。

這樣想著，阮凝玉心稍安，越發堅定了在謝凌回來之前離開謝府的決定。

眼見謝大公子走了，安坤榮便帶著趙氏離開了。

阮凝玉本來打算就這樣回海棠院的。

卻不料，那邊謝易書竟與謝易墨發生了爭執。

阮凝玉遠遠地看著。

只見謝易書握著謝易墨的胳膊，紅了眼，顯然是因為謝易墨如今的狀貌又震驚又心疼，“你怎把自己弄這般模樣……”

謝易書眼里俱是疼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墨兒，你告訴我。”

謝易墨原本告別了堂兄，便要避開著謝易書回去的，可沒想到還是被謝易書給抓了個正著。

男人的手如鐵鉗般攥住謝易墨的胳膊。

謝易書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指節攥得咯咯作響，咬牙切齒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那個人是誰？”

“哪個天殺的敢你？！”

謝易書想來想去，也只能是這個原因了，否則的話，他養尊優的妹妹怎麼會變如今這樣？

除了人欺負，這京城里誰敢讓謝家捧在掌心里的千金小姐，折風雨中飄搖的殘枝？

誰知他這句話卻刺激到了謝易墨，手突然痙攣般收，本來心如枯木的掙開了他的手，猛地后退半步。

謝易墨積的緒在嚨里，滿眼抵抗和厭惡，道：“關你什麼事？與你何干？”

“謝易書，你能不能別總是管我？！”

“——我夠了！”

眼見謝易墨推開謝易書后，竟踉蹌跑走了，雀兒嚇得臉蒼白，因擔心小姐本就虧空的，對著二公子屈膝萬福，便追了上去。

而謝易書卻愣在原地。

謝易書心里暗惱，自己適才關心過度，語氣生，故此引起妹妹的反了麼？

謝易書還是放心不下，又去了映雪院。

謝易墨已經被兩個婢扶著進了屋中。

想到謝易墨瘦了這麼多，魂不守舍的，就跟撞邪了一樣，雖然謝易墨的婢們都在攔著他，可是謝易書還是執意要進來看看。

殊不料，屋里卻傳來了砸東西的響聲，屋花瓶、白瓷筆洗、硯臺、鎮紙皆如冰雹般砸向門框。

“我都說了我不想見人！你為什麼還要過來！你是非要把我瘋才肯罷休嗎？！”

“你給我滾！”謝易墨指尖抖地指向門口。

接著，屋傳來失控的嘶吼，與碎裂的聲響織，單是聽著聲音都覺得駭人。

謝易書怔了又怔，面發白。

此時雀兒哭喪著臉上前，“二公子，二姑娘說了不想見你，二公子您就行行好，別再二姑娘了好嗎……”

二姑娘此刻腕子上還裹著藥布，二公子何苦再……再這份罪啊……

謝易書臉越來越白。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不過是來看看墨兒而已，竟會讓墨兒有這般大的反應。

他原想著謝易墨不過是遇到了什麼事，神恍惚委頓罷了，他過來開導開導，說不定便會好上很多，可沒想到墨兒竟然如此抵。

謝易書囁嚅著：“我這就走，這就走……”

謝易書失魂落魄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你快告訴墨兒，我現在就走，讓不要傷到自己……”

回海棠院的路上，剛轉過太湖石，阮凝玉便看見謝易書神不守舍地從映雪院里頭走出來，他走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竟抬袖去抹眼角，甚是自責。

阮凝玉頓住了腳步。

蹙眉，也沒想到謝易墨見到安坤榮之后，反應會這般劇烈。

在思考，要不要跟謝易書說出他妹妹和安坤榮的真相，但又想起謝易墨素來是個孤高的主，把傲氣看得比命還重要，倘或并非謝易墨所愿，便告訴了謝易書，謝易墨八會恨死了才對。

再者，上回謝易墨闖閨房后，兩人便做了約定，答應守口如瓶。

阮凝玉皺眉，卻總覺得若是任由事這樣發酵下去，可能會迎來一個無法挽回的局面。

那邊，謝凌的馬車中道被攔在了街上。

蒼山下去看了一眼，眼見是轎中是個戴著帷帽，打扮嚴實的閨中姑娘，待見到那小姐旁邊的銀翠后，蒼山這才反應回來。

蒼山回來沉聲道：“公子，是許姑娘。”

眼見謝凌不語，蒼山又著頭皮道：“許姑娘說有重要的事要同公子說。”

蒼山頓了一下。

“是關于太后的。”

謝凌的手搭在膝上，還是沒作聲。

但車的謝誠安卻睜開了眼，看向謝凌，“凌兒，外頭可是許史許伯威之，許清瑤？”

謝凌的沉默，則回答了他的問題。

謝誠安心里便有了數，眼里有了幾分深意，“若我記憶無誤，這位許家小姐心中傾慕的便是凌兒吧？”

轎外面的銀翠張得帕子，問轎子里的人，“小姐，謝大人真的會來見你嗎？”

許清瑤抿，細細一想后，便放松了下來。

謝凌不可能不知道的用意。

太后信任，因立場問題，早早便讓打消了嫁給了謝凌的決心，許清瑤也識趣，親口承認自己已對謝凌無意，太后滿意，便言以后再幫安排一門如意婚事。

許清瑤笑著應下，這些時日侍候太后愈發盡心，因甜心巧，又擅琴棋書畫，每日陪太后解悶，太后便對愈發信任，甚至都沒懷疑過。

在太后邊，得知了不機。

故此，在謝凌離京這日，許清瑤便喬裝打扮過來給謝凌通風報信。

眼見轎子外的銀翠頻繁往謝家馬車那邊探頭，心急如焚地跺腳，反觀許清瑤，卻顯得異常鎮定許多。

相信，沒有一個混跡場的男人都放著報不用。

也相信，的丈夫，謝凌不是這麼傻的一個人。

相反謝凌明圓得很，否則他前世也不會當上閣首輔了。

許清瑤端坐在轎里，就等著謝凌過來。

要讓謝凌知道，是個價值極高的人，娶了才是最優之選，至于阮凝玉，什麼都給不了他，才是他仕途上的臂膀。

許清瑤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淺笑。

馬車上的謝誠安正襟危坐起來，沉片刻，有些坐不住了，“許清瑤現在是太后邊的紅人，太后時常召進宮中陪伴。”

謝誠安往車外看了一眼，“太后如今視你為眼中釘，而我瞧著這位許家小姐此番喬裝前來，定是從太后邊得知了要，這才讓不惜涉險前來通傳消息，這般心意足見許小姐對你的意，當真是赤誠可鑒啊。”

“凌兒可不要辜負了姑娘家的一片好意才是。”

謝誠安意有所指。

謝凌擰了眉。

對于二叔父來說，叔父無意當婆，可他要的是許清瑤手里的報，太后定不會罷休，二叔父擔心的是他在江南的安危。

可是對于謝凌而言，卻是另當別論。

謝誠安看了眼蒼山，便讓他去請許姑娘過來。

謝凌卻開了口。

“叔父，侄兒并不想欠旁人的人。”

謝誠安怔了一下，擰眉，深吸一口氣，“你……”

“何況，侄兒與這位許姑娘有過幾次接，侄兒倒是覺得此人太過功利，依侄兒看，”謝凌抿了下，“不宜深。”

謝凌皺眉心，不知為何，每次許清瑤看向他的目，都令他深不適。

而他覺得，許清瑤遠不止表面中的這般簡單，這便是他最反許清瑤的原因。

若非治老太太的病要，謝凌絕不會與許清瑤打道。

謝誠安聽了，還是皺眉，并不滿意他就這樣錯過太后邊的報。

謝凌：“若是承了許姑娘的人，依許姑娘的為人，恐有挾恩之嫌，許伯威一直有意于黨爭，若我真承了人，許家說不定會拿恩來讓謝家辦事。”

謝誠安怔了一下，有些松。

謝家如今這個景，絕不能牽涉黨爭。

謝凌：“何況，叔父可曾想過，這許姑娘只前來，究竟是自作主張，還是太后布下的暗樁？若我真誤信了許姑娘送來的假報，豈不是正中太后下懷？”

謝誠安皺眉，侄兒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罷了，還是謹慎些為好。”

見他打消念頭，謝凌垂了目。

蒼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便下去回絕了銀翠。

他們的馬車開走了。

銀翠愣在原地多久，才消化完蒼山適才送來的話。

當時蒼山向轎作揖：“我家主子命小的傳話，多謝許姑娘的心意。”

許清瑤聞言，帕子，面上出微笑。

蒼山頓了頓，抬眼了轎頂垂下的流蘇，“只是姑娘如今在太后跟前正得寵，向我家主子報信的話，主子怕這消息若是傳出去，姑娘在宮里的日子怕是要難了。”

“主子還說，如今這局面，姑娘先顧好自己才是正經。”

許清瑤怔住了，剎那間，原本妍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蒼山道完，也不等的回應，便轉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