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雙更合一】

“是我。”

時隔一年, 塞喇的中原話變得流利多了，他用蠻力幹練地將馬車推下山崖，然後跑回原地像拖死狗一樣把那兩個外邦人一齊扔了下去。

毀滅跡。

這樣看來，整個現場就像是馬車不控制奔懸崖導致所有人都掉了下去一般。

做完這一切, 塞喇轉去找竇綠瓊, 瞳孔在看見手上的木刺與鮮時驟然收了一下，擔心道：“我們走, 下山找個地方包紮一下, 我知道沿路有草藥。”

竇綠瓊驚魂才定, 閉上眼睛把眼淚出來後，搖了搖頭, “你怎麽會在這？”

當初曹史一案結束後，衛玠不是派人將他送出京城了麽？

塞喇撓了撓頭：“我走了之後又回來了，在這個山頭搭了間屋子，捕獵為生。”

直到今日他上山采藥, 準備帶到集市上去買, 卻忽然發現郊外的宅邸前被人綁著的竇綠瓊，心下一驚, 為免打草驚蛇，悄悄跟在他們後, 直到馬兒驚。

昆侖奴有飛檐走壁之能，腳迅疾如箭，追上一輛馬車自然也不在話下。

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多虧你救了我，不然我肯定要摔下去碎骨, 連都找不到了。”竇綠瓊脆生生的聲音略帶哭腔，帶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如果沒有你之前冒險來曹府救我, 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塞喇看了一眼太，連忙將混著泥土和的髒手在服上了幾下，小心翼翼去牽，“我們從小路下山吧，原路返回還要幾天幾夜，到不了京城。”

竇綠瓊也意識到車馬被毀，憑雙腳是絕無可能回去的，而且說不定還沒遇上救自己的人，那些剩下的同夥也要追上來了。

不管怎麽樣，保命要。

“嗯。”

輕輕點了點頭，攙扶著他的胳膊走下山，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都下山了，又又，終于在不遠看見一個小屋子。

塞喇松開，迅速將草席做的門簾掀開，讓進去，接著去外面燒了一盆熱水，將沿途采來的草藥出按到傷口，又去木架子上取藥，如此忙活了許久。

屋子裏有一半是黃土磚砌的牆壁，簌簌地往下掉灰，好在沒有結蛛網。剩下一半是木頭堆的，外面圍著稭稈和稻草，被捆得紮紮實實。

竇綠瓊一邊按著傷口小聲氣，一邊告訴塞喇自己被人綁架的經過，不知道自己不見了之後衛府的人會怎麽樣，但是抱香、攏雪一定很擔心的。

至于衛玠......哼，了這個包袱，他肯定高興壞了吧？

反正他都已經寫下和離書了，自己怎麽樣都不關他事。竇綠瓊垂著眼眸，一聲不吭。

塞喇自己就是被人從南洋諸島販賣至此，背井離鄉，再是同不過。

“你、你別擔心。”他笨拙地安道：“等過了幾日，我幫你去京城向衛大人報信，讓他帶你回家。”

“我不要。”

竇綠瓊突然開口，塞喇不知所措，問道為什麽。

的心砰砰地跳了跳，忽然想到現在不正是回揚州的最好時機嗎？如果再被衛玠抓回去，還不是每天被關在院子裏，連給爹爹寫一封信都做不到。

而且這次被人擄走，衛玠肯定會加大對自己的監視力度，再也不讓出去玩了。

“塞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揚州？”

竇綠瓊看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眸裏閃起了芒，朗聲道：“你沒有家人，我可以帶你回我家，我爹爹姐姐都很好的，而且如果他們知道是你救了我，一定會把你當家人看待的。”

塞喇局促地抓了抓角，他知道竇綠瓊份尊貴，那的家人也......他何德何能。

他搖了搖頭：“我已經習慣在山裏的生活了。”

“那好吧。”

竇綠瓊有點失落，但沒有強求。心裏已經開始計劃起怎麽去揚州了，如果有馬車的話，一個月就能到了。可關鍵是不認得路，如果貿然出去，前方也不知道有什麽危險在等著自己......

“瓊瓊。”塞喇的手指來回磨了磨，吞咽了一下口水，說道：“如果你想回揚州，我可以陪你。”

“但是，你為什麽不回京城......的家？衛大人對你不好嗎？”

想起曾經在牢獄裏呆過的日子，他上留下傷疤的地方都開始泛著。

說起這個，竇綠瓊就想哭。

但已經是個堅強的小姑娘了，不想在外面輕易流眼淚。之前一直哭是因為實在太害怕在外面悄無聲息地死掉了，誰都找不到自己。

搖了搖頭，決定回揚州了就徹底把衛玠這個人忘掉，反正一想到他就會不開心。

“別提了，我和他已經不是夫妻，我要回自己的家。”

塞喇噎了噎，沒說話。

傍晚時分，山上傳來狼嚎，狂風在樹林裏呼喊釋放出沙啞的聲音。

到了晚上竇綠瓊就睡在一張由棉被和木柴搭的小床上，後背被咯得發疼，整個人更是被狼嚎聲嚇得蜷一團，心裏不斷念叨著：不要吃我，不要來吃我，我的很不好吃的，是素素的豆子......

塞喇注意到了，第二天就往屋頂上多鋪了兩層草席，還摘來樹葉和木條包圍在小屋四周，上十幾個發紅發熱的火把。

做完這一切後他就去不遠的山村市集裏打聽消息，郊外比不得京城中心，消息沒那麽靈通，何況竇綠瓊失蹤的事還沒在城掀起風浪，他問了一圈人，都說不知道最近有姑娘被拐，只聽說河西戰神衛將軍的爹被人謀殺了，死相忒嚇人。

塞喇皺了皺眉，無功而返。

但是在路上遇見村裏的貨郎時，他還是掏出了所剩不多的銅板給竇綠瓊買了一件能換洗的裳，還有一點山楂糕。

竇綠瓊很高興，因為一直是很幹淨的好孩子，當然，在外面瞎野的時候不算。反正這麽多天沒洗澡了，能有新服穿就是很開心。

“塞喇，謝謝你。”

笑得甜而真摯，像樹上隨時要掉下來的紅果子。塞喇紅著臉撓了撓頭。

第五天，兩人的傷勢都恢複好了，收拾出一個包袱後就啓程上路。

塞喇不知道在一片地區生活了多久，對路途很悉，竇綠瓊在他的帶領下跋山涉水，攻克層出不窮的“艱難險阻”，一路都沒有苦抱怨過，面對最害怕的蟲子也是強忍著惡心小心避開，等到走出了燕京地界的時候，激得都要哭出來了。

“我真是太厲害了！嗚嗚嗚......”

塞喇不懂為什麽這麽激，但是陪在一旁傻笑。

竇綠瓊跑去小溪邊洗了把臉，從小被生慣養著，做過的最出格的事除了爬樹鑽狗就是跟著丁同心他們一起去河邊鞋洗腳，連淺水都不敢踩，還要丁同心在上面拉著自己的手怕掉下去了。

但是現在都敢彎著腰踩進水裏洗臉了！

如果爹爹知道的話，肯定會對到很欣的！不過爹爹也可能先把自己臭罵一頓，問為什麽不好好保護自己......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走？”洗完臉後就跑去問塞喇，眼睛裏滿是鬥志與征服。

哼，誰說不可以當俠啦？以前那些冒險的話本子可不是白看的也。

塞喇說，這邊是離揚州最近的路，從一座巨大的山脈底下繞過去就能到了，很好走，但是要走很久。

“那我們得弄一輛馬車來。”竇綠瓊拍板。

然後眨著天真的眼睛問塞喇，聲音頻婆果那樣脆：“你還有錢嗎？”

他避開目，窘迫地搖了搖頭。

現在把他們兩個人賣了估計都湊不齊買一輛馬車的錢。

竇綠瓊仰天長嘆，枉嚎徒悲泣，好哥哥赤腳大仙啊，你能不能現在就從天上給我掉兩錠銀子來？以後我發達了，一定千倍百倍還給你。

心裏的願剛許完，兩坨鳥屎就從樹梢上掉到了腳邊。

還是臭的。

......

這個赤腳大仙必定耳朵有疾。

—

卻說衛玠從舞獅班子裏終于問出那兩個外邦人帶著竇綠瓊離開的事後，立即帶著一隊人馬追了上去。

雖然是裴繹吩咐送他在郊外的別院，可從竇綠瓊失蹤以後，衛玠就已經讓人將他嚴加監視，確定他除了衛府和鴻臚寺哪都不曾去過。

不知為何，衛玠莫名有些心慌。

等到找到了那棟別院之後，衛玠屏住呼吸，眼尖地看到門外有車碾過的痕跡和腳印，先示意衆人不要打草驚蛇，隨後小心地推開了大門。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卷起地面上的沙礫，牆頭雜草隨著搖擺，完整的蛛網破了個大，蜘蛛又開始不懈地彌補起來——

什麽也沒有。

衛玠不死心地又命人在裏面搜尋了一圈，連地窖和茅坑都翻過了，依舊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極有可能是見不到雇主裴繹，那兩個人將竇綠瓊又帶了回去，可是舞獅的窩點已經被他給一鍋端了，他們會去哪？又能去哪？

衛玠的口好像被那輛車馬碾過一樣，不過氣來。

—

買不起馬，竇綠瓊做了個非常艱難且大膽的決定——要徒步而行。

屬實是被連日的功迷得有點暈頭轉向了，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不到兩天就開始抱著樹幹哀哀幹嚎，得比春天發的貓還凄慘。

塞喇只是猶豫了一下，讓在原地等著自己，然後快速跑開了。

不到半天，他帶回來了一輛馬車。

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不是的就是搶的。

其實在最艱難的日子裏，塞喇什麽都做過，一輛馬車對他來說只是灑灑水，他的故鄉是不看重這些的，可是活在大燕朝，他還是不免為此到恥。

“你別嫌、嫌棄我......”

竇綠瓊連忙擺手，安他：“我沒有嫌棄你！”張了張，非常歉疚地開口：“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太自大了，就不會變現在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話是這麽說，等真的上路時，塞喇在前面騎馬，竇綠瓊坐在車廂，還是忍不住流了眼淚。

真是太沒用了，明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走回揚州，還要逞強，如果沒有爹爹的保護，衛玠的疼，的前半生都不可能那麽幸福順遂。

像離了巢xue的雛鳥，邁出長的第一步總是跌跌撞撞，被狂風驟雨一頓收拾，蓬松的皮就噠噠地粘在上，出原本禿稽的骨架。

可十日之後，又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白天趕路，到了吃飯的時候就在附近的林子裏捕獵，塞喇是個中好手，但竇綠瓊一點兒也不想淪為被人贍養的菟花，學著用塞喇做的彈弓去鳥。

晚上，坐在小溪邊，前面生起噴香的篝火，不是火本的香氣，而是架子上烤的魚散發出來的香。

“塞喇，你是怎麽被人拐到這裏來的？”心放松了下來，竇綠瓊好奇道。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為了錢。”

“我們以前那個地方很窮，白天去打獵，到海裏魚，晚上只能睡在島上，沒有房子，也沒有被子。”

“可是你來到這裏沒有家人，會過得高興嗎？”

塞喇著漫天繁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許久，他低頭吃魚，說：“他們會為我高興的。”

竇綠瓊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為了錢，永遠離開了爹爹和姐姐怎麽辦？

但是仔細一想這種事完全不可能發生，因為他們家實在太有錢了，離開了爹爹等于離開了錢。

那要是換衛玠呢？自己為了錢離開衛玠，這個人肯定會氣急敗壞的！說不定還會指著的鼻子罵：你要這麽多錢有什麽用啊，難道我還養不起你？

也有可能他發圖強，勢必要賺更多的錢把搶回來，然後變出一座金山把供上去，淚流滿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