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第 章
天與雲與樹與雪, 俱白。院中清寂,偶有步聲與沙沙掃地聲。
竇綠瓊被衛玠箍在懷裏,手握一本州計簿,面容端正, 念道:“建武十三年, 遂州各縣人口總四百七十九萬,其中收留禾州水災難民二十七萬四千人, 遷出人口五十九萬八千餘人......建武十八年, 遂州各縣人口總五百一十四萬, 遷出人口八十萬兩千四百人,死亡人口三十九萬人。”
正是遂州近五年所記人口數據了。
衛玠:“可有察覺出些許不對?”
竇綠瓊的表糾結了一下, 端詳著手中那本厚厚的州計簿,小聲道:“是不是......死的人太多了?”
庚齒十五,還不曾見過太多生老病死,對于死亡, 也大概只有個模糊的認知, 如今見到這龐大的數據,免不了心中驚訝。
“每年死的人太多, 呈給戶部的數據不好看,知府也要吃掛落。即使這項和真實數據有差別, 也不會太多。”衛玠否決了的想法,握住的手指按在遷徙一項上,
“是遷出人口太多。”
他細細與講道:“談及人口,必涉及稅務。你可知道,我朝分哪兩季稅?”
“是春秋兩季!”竇綠瓊快速回答, 春季播種,秋季收, 大燕按田畝與資産征稅,自然與作生長之規律息息相關。
衛玠接著說:“若是今年的百姓在冬季遷出,他自然要齊兩稅。你方才可曾注意到,卷中所記遷出人口最多的時節,是哪一季?”
竇綠瓊想了想,“是春季?”
結合百姓稅的時間與遷出時間,突然福至心靈,一點就通,“啊,我知道了!若有一人在春秋齊稅銀後,在冬季遷出,那銀子就給了收稅的大人們,可是他們卻在案卷上記錄,那人是在春季稅前遷出的......”
“這樣是不是就可以貪好多錢了?”竇綠瓊瞪圓了眼睛。
“如果良民被販賣失蹤,也按遷出人口計算。”衛玠頓了一下,肯定道:“會更多。”
竇綠瓊的小腦袋開始飛速運轉,準備算算這麽做府每年能賺多銀子,這時,附近傳來腳步聲,楊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衛大人。”
愣了一下,連忙從衛玠上爬起來,拎起角踮起腳尖躲進屏風之後。
“方才裴同知來與我說了,他偶風寒不能相陪,只怕傳染了大人,所以另遣馮知事前來,還大人海涵。”
楊熊徑自走向屋,俯一拜,擡眼時落在案幾的幾本計簿之上,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複如常。
“無妨。”衛玠淡淡道。
楊熊:“大人看了一上午卷宗,想必也累了。下在酒樓人備了桌簡單飯菜,不知大人可否賞臉?”
出乎意料,衛玠這次并沒有拒絕,而是放下計簿,擡頭,“好啊。”
“有勞楊知府安排,待本將案卷整理好後,必定出席。”
楊熊笑了笑,拱手告退。轉時,餘卻瞥見屏風後一個鬼鬼祟祟的矮小影正在聽,他皺了皺眉,心下慌。
出門離去後,他立即擡手來邊下屬,問道:“衛玠來時,邊可有跟著什麽可疑的人?”他疑心是宮裏的小太監。
小吏答:“沒有啊,我們的人都盯著,除了一個姓崔的護衛,還有幾個下屬,不曾見到什麽可疑之人。”
楊熊沉了口氣,卻并不放心,“小心盯著。”
“是。”
—
閑人走後,竇綠瓊緩緩出來,彎著腰讓原本就不高的個子更顯矮了。
衛玠好脾氣地說:“做賊似的,還不趕去換件裳,待會出去吃飯。”
“夫君,我今日就不和你一起吃了。”猶猶豫豫地說。
衛玠皺眉,“為什麽?”
竇綠瓊用舌頭拱了兩下牙齒,黑亮亮的眼睛溜了一圈,道:“我和抱香、攏雪下午要去街上玩,待會我回府找們,順便把飯給對付了。”
稀奇。
生好吃的妻子,竟有一日會將吃飯這頭等大事說“對付”,衛玠像見了鬼一般看著。
竇綠瓊沒注意他的表,在他邊坐下,起了服下擺,出兩個紫靛靛的膝蓋,原來方才彎著腰,并不是做賊心虛,而是痛後知後覺湧上來,疼得不得不彎腰。
“怎麽回事?”衛玠面陡然繃,聲調也不自覺高了兩分。
“走路摔著了。”苦著臉音帶哭腔,但不委屈,只慨自己如此倒楣。
竇綠瓊從袖中掏出那個小盒罐,用手在上面沾點膏藥,輕輕塗抹了上去,淡黃的固很快在上化開,油亮油亮的,又帶著清香。
那個大人果然沒騙,塗上去痛就舒服多了,還熱乎乎的。
“你......”衛玠真不知說什麽好。
“下次注意些。”
“嗯嗯。”竇綠瓊沒心肺地應付他,將薅了下去,重新站起來時又是一條好漢。
午時,藏進衛玠寬寬大大的鶴氅裏,跟著他的馬車出了衙門,回到青霄竹水,立刻收拾起來。
既然初來遂州,打的是為新宅挑選仆婦丫環的名頭,不久後,三人乘車來到遂州最大的人市門前,卻在人市——
附近的餞鋪子坐了下來。
竇綠瓊一邊將果脯塞進裏,一邊向老板娘問道:“婆婆,這附近的人市,怎麽樣呢?”
小娘子一來,就把鋪子的餞買了大半,著不俗,出手也很大方,鄭婆婆眉開眼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娘子瞧著面生,一看就是外鄉人罷?”
“嗯呀,我和夫君從揚州來。”
“娘子既然知道人市,想必也有買下人的打算,這附近的人市呀,這咋們遂州城最大的人市,往旁邊走,還有牛市、羊市、馬市......都有府老爺派人守著的,你若想要幹活伶俐的婆子,便去東邊最裏的趙家,若想要年紀小的丫頭,最北邊的李家是最合適的,他那兒呀,都是些八九歲的姑娘,照料起居伺候穿卻樣樣都能幹。”
抱香忍不住問:“婆婆莫哄人,這麽小年紀,怎麽可能什麽都會?”
鄭婆婆道:“哎,姑娘見識淺,你有所不知,這些人牙子買了丫頭,自然是要好好教著幹活的,若做不好,棒下去一頓,皮開綻了,下次也便會做了。”
抱香和攏雪都出了不忍神。們是家生奴婢,自小跟在小姐邊長大,府裏的主子們又慣是親厚和氣,即便是做錯了事,也不過些訓斥,年長的婆子揪揪耳朵罷了。
“我原先在揚州時,也曾陪母親去挑過下人,帶回府中後們卻笨手笨腳,原來是沒有過打。那我以後定要多拿子鞭子教訓們,這樣養出來的,就都是聽話又肯幹的奴隸了。”
竇綠瓊一本正經,說話時兩只眼睛明澄澄的,一派認真氣象,扮演的是那冷心腸沒有人味的小姐,把兩個丫頭都雙雙吃了一大驚。
“呵呵。”鄭婆婆幹笑兩聲,掏出大紅汗巾了頭上兩把汗。
“倒也并非如此,有時候棒下去,弱些的怕要死了,誰想幹賠本生意呢,只是數人家那麽做罷了。”
竇綠瓊又往裏塞了把橘紅餞,嚼啊嚼,甜的味道在齒間漾開來,可接下來說出的話卻不那麽甜了。
“婆婆,我就要那樣的奴隸,聽話老實肯幹,還對子怕怕的!”
“你不知道呢,我年紀小,制伏不住府裏的下人,除了從家裏帶來的兩個陪嫁,誰都不聽我的,給我氣,嗚嗚嗚。”
的眼淚說掉就掉,撲簌簌落腮,人本來就長得可漂亮,這下了欺負嚶嚶哭訴,端的是好可憐也,讓人見之不忍。
抱香、攏雪見狀,很快配合地掩袂淚,齊聲道:“好婆婆,你就幫幫我們娘子罷!”
“這、欸。”鄭婆婆心裏對竇綠瓊的看法又轉變了幾分,只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心思雖有幾分天真狠毒,但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年紀輕輕就嫁了人,娘家不在邊,婆家磋磨,無人幫襯,哪個人不是這麽過來的。
嘆了口氣,“娘子啊,你若真想要那樣的奴隸,老婆子我知道有一個牙嫂,手底下都是......”
—
出了餞鋪子,竇綠瓊又在茶館坐下,噸噸牛飲下三杯茶,來彌補自己剛剛掉的珍珠淚。
方才談間,聽出鄭婆婆話裏有些機鋒,對人牙子販賣頗為悉,可看言談打扮,又不像是家中有許多仆從之人,這才演戲試探,果真打聽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雖然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派上用場,但還是頗為自得。
啊,竇綠瓊可真是大有長進,一日較一日更聰明了也。
不過,喝完嫌棄地了手中茶杯,皺眉呸呸道:“這茶怎麽這麽辣耶?”
而茶館外的一桿子後,一人眼窺視,心底有了計較,快速回到知府衙門複命。
......
“那人是衛玠娘子?”楊熊皺眉。
“小的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言。小的先是跟著衛大人的馬車回府,隨後便看見他大氅裏鑽出個人來,正是那日城門口所見的小娘子。今日又在餞鋪子坐了許久,和一姓鄭的婆子說話。”
那人頓了一下,“說的什麽,小的沒聽清,好像聽到些什麽‘夫君’‘鞭子’‘怕怕’。”
他又接著補充,神頗為不忍,“那小娘子說著還哭了起來。”
聽罷,楊熊沉重地嘆息一聲。
此番下來,他心裏已經有了計量。常年在風月中走,年輕時什麽花樣都玩遍了,他焉能猜不中其中?
先是在衛玠府中,親眼目睹他的下人搬了一塞滿的箱子,要往後院走。如此明正大,明知主子在見客也不曾小心避讓,想來已是做慣了這等事。
而如今,在衙門裏好好的辦公,又要自己的娘子換上小吏的裳,,躲躲藏藏,指不定他來之前,二人在屏風後如何地顛鸞倒,不知天地為何。
他說呢,他就說呢。
凡正常男子,怎麽能忍住多年不親,在外又無風流名聲?原來表面上風霽月,端正嚴肅的衛大人,私底下,是個喜鮮,通房中,癡迷多種花樣,以及非床笫之間場合中刺激的好徒。
難怪那年輕又滴滴的小娘子,對著這樣一個潘安容貌,居高位的夫君,也要尋外人哭泣訴苦,紓解心中的害怕之。嘖嘖。
此刻,楊熊心中已經有了對付衛玠的計策,只需再驗證一件事實。
大盛朝邊疆狼煙起,鎮國將軍一家五子慨然赴陣,隨時都可能爲國捐軀, 臨行前,老太君淚求聖旨,要替五郎求娶傳說中特好生養的安定伯府崔氏女,以求一槍命中,開花結果. 安定伯府有女兒的,不是裝病就是玩消失,只有崔翎覺得這是門好親—— 門第高,沒人欺;賊有錢,生活水平低不了;又是小兒媳,不擔責任日子好混; 沒有三年五載回不來,樂得清淨;要是丈夫不幸了,那就是烈士遺孀,享受國家補貼的! 這對勾心鬥角了一輩子,今生只想安安穩穩過養老日子的她來說,**太!大!了! 一片混亂中,崔翎淡定開口,"我嫁!"
戚寸心是東陵府尊府裏的燒火丫鬟。 每天都蹲在灶台前,把自己弄得髒兮兮。日子枯燥,生活拮据。 她不得不去另找了份工,趁着每次出府的時間,去給花樓裏的姑娘洗衣服,賺外快。 某天,她在花樓後院裏看見一個美少年被人關在籠子裏,幾乎奄奄一息。 花娘嫌棄他是個將死之人,正後悔自己買了個賠錢貨。戚寸心坐在板凳上洗衣服,抬頭正對上籠子裏他那雙漂亮的眼。 於是那天,戚寸心花光了自己攢了很久的銀錢,把他偷偷帶回了府裏。 他又乖又甜又黏人,還長得特別好看。戚寸心發誓要好好存錢,等以後出了府,就跟他成親。 —— 謝緲以前覺得這世上最有趣的,是將死之人最後的垂死掙扎,是將世人踩入塵埃的無上權力。 後來他發現有趣的,還有她。於是他僞裝成她眼中的無垢白雪,濯濯春柳。 或是偶然的興致,才讓他在被她從鐵籠裏背出來的那時候,生平第一次,想要玩弄一個女子的心。 卻未料,最後被玩弄的,卻是他自己。
有朝一日,余挽怎麼也沒想到,拜破系統所賜,自己能從科研院首成了侯府不受寵的嫡小姐余琬兮。不受寵就罷了,還被迫替嫁?繼母惡毒怎麼辦?反擊!妹妹白蓮怎麼搞?石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作為21世紀新時代女性,對面內宅爭斗這些小case余琬兮沒在怕的!至于那些捉摸不定的爛桃花,余琬兮統統回絕,她只想心平氣和搞事業,早日回家。哪知日日爭鋒相對的王爺夫君突然轉了性。“王妃何去?”“回家!”鄭卓沨淡笑,“王府便是你家。”余琬兮微微皺眉,“我家不是王府,也不在京城。”末了,鄭卓沨手腕一轉攏住余琬兮的腰,低語:“本王...
衛靈犀一睜眼,回到了及笄那年。那個狼心狗肺的負心漢蕭子煊再次登門要抬她回府做妾。上輩子,她為愛奮不顧身地跟了他,換來的卻是衛家滅族,自己被磋磨,屈辱一生。臨了,還被他送上了蕭珩那個權勢滔天的男人的床榻。這輩子,做妾?呸!她要正大光明嫁給那個男人,雪前世屈辱,護衛府周全。新婚次日,蕭珩溫柔地握著她的手,容顏冷淡的看著他:“子煊,這是你嬸母。”她嘴角勾著淡笑,看著他垂首斂目,彎腰恭敬地喚了她一聲:“嬸母。”
江家無子,唯出一女。 江纓自幼好學,十七歲起便勵志,誓要卷天卷地,捲成名滿皇京第一才女,光耀江家門楣。 直到一日赴約宮宴,她陰差陽錯下和人滾了床榻,甚至還忘了對方的模樣,回到家中沒多久,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了。 懷子辛苦,課業太多,她本想暗中打掉,不想第二日孩子的生父登門提親,兩個人順理成章的拜了堂。 這夜,江纓摸着小腹,察覺到自己滿腦子都是琴棋書畫,好像不知道孩子該怎麼養。 * 娶妻後的第一天,賀重錦剛剛爲朝中除去亂黨,他位高權重,雷厲風行,心機手段無人能比,是反臣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他唯一的未曾料到的事,是被人下藥後和江家嫡女行了夫妻之實,此事風一樣的傳遍了皇城,他想,按常理應當對此女負起全責的,便派人去江家提親。 好消息:她懷孕了,幾個月後他要當爹了。 壞消息:他不會養孩子。 這天,江纓突然推門進來,試探性地徵詢他:“夫君,要不我們把孩子落了吧。” 賀重錦:“……?” 江纓:“你若不忍,孩子生下來後,就送到鄉下莊子裏養,無非是吃些苦而已,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賀重錦:“爲什麼不親自養?” 江纓:“生它下來,留在府中定會纏着我的,孩子是小,課業是大。” 賀重錦: “……倒也不必如此,等他出生,我抽出身來,親自照料。” 後來,賀重錦看着懷中的嬌妻,溫聲問道:“纓纓,孩子已經這麼大了,還整日纏着你,我們什麼時候把他送到鄉下莊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