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說不疑怎非真放心
回到室,竇綠瓊即刻嚷嚷著上不爽利,要去沐浴。
沐浴從來都是要三個婢在邊伺候,待人走了,堂只剩衛玠。
院外還有人把手著,都是他的人。
衛玠端坐在檀木椅上,向碧山、丹湖二人使了一個眼。
後者會意,在堂屋細細翻找起來,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櫥櫃,妝奩臺,全是竇綠瓊帶來的嫁妝,將臥房填得滿滿當當,即使兩人手腳利落,也不免費了好一陣功夫。
呼。碧山深吐一口氣,抿著來到衛玠面前,搖了搖頭。
“什麽也沒有?”衛玠凝眉。
丹湖:“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只翻出些夫人的首飾裳,鈿花合子之類的什。”
這倒奇了。
衛玠沉思不語。
若竇宗真和他追查的案件有關,留獨一人在京城,想要傳信,必定要通過書信聯絡。
除非……
碧山也聯想到了,擡頭小心翼翼看了眼公子,“可要搜查那婢的臥房?”
畢竟當初被發現做下飛鴿傳信之事者,便是擷月。
衛玠擺了擺手,“我自有考量。”
他的目不經意間落到屋角的檀木箱匣上,外刻繁複紋絡,乃名匠之作。
“裏面是什麽?”
丹湖靠近箱匣,跪在地上將鎖打開,翻開箱子將裏面件一一展示。
只見最上層是一繪彩牛犢紙鳶,神氣活現,紮得結實。中層整齊擺了些金銀首飾,是長命金鎖,玉如意,八寶紅玉瓔珞圈,其餘的,是些九連環,陀螺,魯班鎖之類的小玩意兒。
最後底層,胡疊著一大沓嶄新的話本子,有白娘子永鎮雷峰塔,狐妖蘭若寺定書生,謝小娥傳等等。
……
衛玠微微頓住,而碧山則是面鄙夷之。
這時,門外的灑掃丫鬟秋蟬走了進來,小聲道:“娘子過來了。”
除卻三個婢,紫堂上下無一不是衛玠的人。
丹湖連忙收納整齊關了箱子,同碧山一道退了出去。
“夫君。”
這人像鳥雀一樣,影子還沒見著,聲音便撲楞撲楞飛來了。
衛玠今日舍陪娘子,還應承了陪玩耍的話,卻一無所獲,頗頭疼。
竇綠瓊提著裾,渾還發著水汽,一頭青披在腦後,發尾微微濡。
夏了,穿著清涼,纖纖玉臂上只攏著薄薄的紗。
衛玠不自然地別開視線,想他從軍多年,慣是不拘小節,大開大合,什麽時候狼狽至此?
說來說去,怪年紀太小。
他不是什麽如玉君子,也不稀得做柳下惠。卻對這稚,實在沒染指的興趣。
思想間,衛玠起,淡淡道:“書房還有要事,你先歇息,不必等我。”
竇綠瓊將要說出口的話又吞回去,,不明白為何衛玠的態度突然又變了,看著他漸漸走遠,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
第二日,衛玠于清飲樓會蔡廷玉,談及公事。
此次吐蕃、印度使臣進京,為的不僅是與大燕朝友好建立,還采購十五萬匹綢緞。
市舶司的人同他們做生意,接著囤積居奇的道理,聲稱我朝每年只産出二十萬匹綢,若要,賣十五萬匹給你們,我們的百姓還要不要綢了?
借著吐蕃、印度難得來京,不肯買的形,他們將原本六兩紋銀一匹的綢提價到二十兩紋銀一匹,這樣一來,就有了兩百一十萬兩銀子的收。
吐蕃、印度原本堅決不肯,試圖談到十五兩紋銀一匹,蔡廷玉作為鴻臚寺主簿,前些日子忙的就是這事。
好不容易價格談了,二十兩銀子一匹。那國外使臣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知我朝一年可産出四十萬匹綢,原本談的價格又不肯了。
還說如果不,便不和府談生意,他們自行去民間采買。
這可愁煞了市舶司的一幫人,發恨咬牙要將那洩的人找出來。
“此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蔡廷玉嘆息道。
“難在國外使臣咬死了不開口,不管是哪國人,凡事都是以利為先。”
而易就易在,知道本朝綢産量如此詳細之數目的人,除了府,便是民間幾個綢大戶,其中便已揚州竇家為先。
商人逐利,汲汲營營。
卻說衛玠,自二十歲那年回京棄武就文,明面上是尚書省一名小小文閑職,暗中卻一直為上頭做事。
所謂上頭,父天母地,九五之尊,不外如是。
能為國庫帶來如此巨額盈利的生意,卻在臨門一腳時被人攪黃,怎能不怒?
蔡廷玉暗中調查相關員,衛玠則負責追查民間綢商戶。
思來想去,有利可圖,坐擁數十家織廠,又恰好在京的,惟竇宗一人耳。
卻苦于沒有證據。
原先未懷疑到竇宗頭上,是因為蔡廷玉已經查到禮部一名員頭上,此人姓袁名荊,自汝章,妻族原系河西大族,與外邦來往切。
可就在他發現種種疑點時,卻突然被人攪,證據飛灰湮滅。
差事辦不好,他和衛玠兩人誰也別想好過。
蔡廷玉嘆了口氣,苦笑一聲:“你可知那禮部侍郎袁汝章的夫人是誰?”
衛玠原本不明,卻在聯想到他口中“河西大族”時,一時愣了。
難怪蔡廷玉查不下去。
“你說是?”
衛玠神晦暗不明,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黃沙漫天,染泥土的河西軍營。
“我原先也不知道,直到你大婚那日,隨袁汝章一同來賀喜。”短暫傷神過後,蔡廷玉一笑,說起正事,
“六月三,佛寺大開,會隨夫君一道上香。”
-
“過幾日日,你隨高氏一同去禪寺求子吧。”
早間,張如佩將竇綠瓊和高倩到睦合堂,訓了一番話後如是說道。
回去的路上,竇綠瓊懨懨不快。
高倩多知曉二房境況,只是不便管夫妻之間的事。
“二弟妹近來可好?”
竇綠瓊:“大嫂,我一切都好。”
想了想,還是不意把話憋在心裏:“只是我不喜歡去佛寺,什麽祈福什麽求子,我不信這些的。”
高倩以為小姑娘對婆母的話有力:“你不必擔憂,這些事啊都是看緣分。”
“新婚夫婦,親個三年五載才有子嗣也是常事,更何況你年紀還小,原也不是生育的時候。”
竇綠瓊懵懵點頭,心想,或許夫君不同親近,也有些好。
這樣便不用生孩子了。
高倩猶豫地問:“弟妹,你……與二弟,近日……幾次?”
“大嫂你說什麽?”
竇綠瓊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并沒有聽清說什麽。
“沒什麽,”高倩幹地笑,“我也是隨口問問。”
竇綠瓊卻明白了,支吾半天,一雙手絞著,低頭不肯視人。
-
什麽?
高倩先是一驚,隨後面若常地輕咳一聲,屏退下人,將竇綠瓊拉至一旁,
“此話當真?”
據所知,最近衛玠也沒回來多次,難道是......?
竇綠瓊睜大眼睛,臉圓鼓鼓的,喃喃答應。
高倩險些暈過去,心裏罵衛玠不知節制,老不知。
“大嫂,可有什麽問題嗎?”
竇綠瓊小心打量,心跳如雷。
“我、你,”高倩支吾半天,終究說不出口。
“唉,沒事,你回去玩吧。”
等不得了,這就要去找衛瑾,讓他好好管管這個弟弟!
-
衛玠記得昨晚答應竇綠瓊的話,雖然不願,但還是在下了值後,逗留一會往家裏走。
行至六盈湖,便見竇綠瓊一襲綠衫披紅,獨自一人坐在湖邊。
悶來彈鵲,彈不中,便兀自在湖邊發起氣來。
衛玠嘆了口氣,正要上前,卻見竇綠瓊聽見腳步聲,回頭見是他,突然神慌地起,扔下石子遁了。
那赤紅牡丹雲紋披帛隨風揚起,從孩子的臂彎間逃逸,飄飄,落至衛玠腳邊。
……
丹湖:“娘子這是怎麽了?”
衛玠沒好氣:“你問我我哪知道?”
想了想,道:“碧山過來。”
碧山匆忙來了,後跟著秋蟬。
秋蟬福了福,低眉順眼,“娘子今早吃了一碟水晶龍糕,喝了半碗紅棗長生粥。午膳在大娘子那,吃的是蔥醋,尤蒜泥白,回來時又喝了一碗烏梅漿消暑。”
“晚飯……還沒用。”
碧山:“誰問你這些了?將的行蹤舉止,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一一道來。”
衛玠凝眉,卻并未出言打斷。
“是。”秋蟬又說,“早上夫人大娘子、二娘子去問話,說是要去寺廟上香。午飯回來時,娘子便悒悒不樂,睡過覺便不知上哪玩去了。”
倒是吃好喝好,悠閑自在。
衛玠問:“同大嫂說了什麽?”
“奴婢不知。”
一個灑掃丫鬟,平日盯得,能知道這些已實屬不易。
衛玠不為難,揮手讓下去。
“公子,出什麽事了?”碧山上前問。
“無事,準備晚膳吧。”
-
“擷月。”
竇綠瓊慌慌忙忙跑回堂屋,撲進了擷月懷裏。
“怎麽了我的好小姐?”
擷月平日還能著規矩娘子,可竇綠瓊一同扯,便招架不住。
擷月放下撣子,無奈地將人摟住,見竇綠瓊出去時穿綠帶紅,回來時只剩一件綠衫子,不由奇怪,
“瓊瓊,你的披帛呢?”
竇綠瓊哪還顧得上什麽披帛,只是搖頭說不知。
“擷月,我今天做錯了一件事,不敢見夫君了。”
竇綠瓊低著頭,一腔愁緒全撮在眉間上,瞧著煞是可憐。
還是個小姑娘呢,擷月心想。
“是什麽事?”
竇綠瓊卻支支吾吾不肯說,只道自己是萬不得已而為之。
正糾纏間,衛玠擡腳邁堂屋,上已經換下服,著一月牙白常服。
他在屋裏掃視一圈,目落在躲在擷月後的妻子上。
“過來。”
這女人,肯定是在裝模作樣變著花樣狐媚子邀寵,還敢拿太後的身體開玩笑,等著皇上發飆被打入冷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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