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真是為了？ “月月都和殿下書信往來……

太監的提議, 確實有一瞬讓皇帝覺得頗為不錯。

可他鎖的眉頭還未松開，旋即便又皺得更，片刻道：“這不妥。”

“霍家的丫頭本就脾氣不好, ”他輕哼, “朕賜下去的人，寬待了不舒服，更不可能薄待，一來二去，心裏積了怨, 又是宋家當家的娘子, 豈不他家更生起嗎？”

“既是已經有個丫頭有孕了，就再看罷。”他又嘆，“總不至于他真到斷子絕孫的地步。”

繼續翻起條陳，他低聲自語：“廣南……哎！這也太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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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決定和猶豫, 還暫且不為宮外人所知。

而經過一夜的冷靜, 青雀已經可以不再去想, 那個孩子究竟還有沒有可能會來, 如果會來，又會去到哪。

為盡快讓自己恢複平常, 不再出異樣，決心找些其他事做。

一早睜眼，先問芳蕊：“前日，殿下走之前，是反複去看了承兩次？和張岫說話前一次, 吩咐過張岫，又去看了一次？”

這些話是昨日上午娘回的。可那時心裏太，聽過, 應著，就先放下了，沒再細想。

“是看了兩次。”芳蕊確定地說，“殿下才從臥房出來，就先去看了姐兒一眼，和張公公說完話，又去看姐兒，看了足有半刻鐘才走。”

“是了。”沉後，青雀低聲，“我怎麽忘了。”

楚王不是霍玥和宋檀，他心裏是裝著孩子們的。只是他心裏裝著的事太多，要他決策的其他事又太重要——要命，所以，對孩子們的食住行，文武教養，他全然盡責，但對其他——譬如與孩子們的分——他只能盡力。

孩子們親近他，他也歡喜。

可若孩子實在不與他投緣，他會傷懷，但不會強求。

站在他的份和位置，只要他想，他永遠可以有數不盡的正事忙碌。他才二十三歲，王府裏正妃之位空懸，側妃空置一位，孺人名位更是還有七個空缺，便已經活了四個孩子。若他願意，他今生還會有數不清的妃妾，給他生下一個又一個子。

就像大明宮裏的聖人，那麽多的孩子都在同一個父親的疼，他永遠也不會缺兒孫承歡。

他現在似乎格外喜歡承，是因為他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每日都在雲起堂，對承最，最有分。

可是，只算他去遼東的日子，他便已經和承分別三個月了。三個月的時間，就足夠讓承長大了快一倍，他下次回來，還不知要多久。至多半年後，承更會大變模樣，更不是他悉的那個兒。

孩子的驀然長大，是會讓人驚喜，但又怎麽比得上親眼看著長大的歡喜。

用過早飯，青雀便開始對著兒畫像。

從今次開始，每給楚王去一封信，都要附上一幅承的畫像。

畫才起了個稿，柳瑩搖搖地過來了。

看見青雀正在做什麽，又細看一回的神，放松一笑：“你可算是好了。”

“前日我就想說，”歪坐下，把承抱在懷裏，道，“殿下不在、不回來，你就頹喪那樣……也不多想一想自己。”

“你便真把子傷心壞了，殿下重任在，也回不來看你呀。”輕聲說，“你心裏有殿下，我們都知道，可我們心裏也有你，承心裏更有你。你倒下了，承又怎麽辦？”

青雀沒有解釋這份誤會。

順著阿瑩的話，笑道：“是，承是不像哥哥們，親王的兒子，長大再怎麽樣，都不了一份前程。也不像姐姐，在陛下和娘娘面前養著，分遠勝其他孫男孫。親王之，或封郡主，或封縣主，但皇家那麽多郡主縣主，也并非人人過得順意。承是全靠父親的。”①

“所以，我得盡力讓殿下多記住，更喜歡。”將稿紙遞在柳瑩面前，手抱過兒，笑問，“你看起得怎麽樣？”

被姨娘和母親接，承把手高高地舉起來，“啊啊”張著去抓稿紙。

柳瑩便也把稿紙高舉過頭頂看，笑道：“甚好，甚好！殿下一定還沒見過承吃腳！”

承轉腦袋看著們，還不明白們話裏的意思，只知道母親和姨娘笑了，也笑。

五個月的孩子，每日仍要睡七八個時辰。

玩累了，吃飽了，被娘放回襁褓裏，承一閉眼，就睡得安。

青雀和柳瑩轉到東廂書房說話。

青雀在書案旁細化草稿，柳瑩出了上次才翻過幾頁的書。

畫著，青雀隨口說著：“殿下這次回來，還把王府的親衛換過一批。”笑道：“我還想著，趁五月之前再去一次田莊，把新換回來的兩個人選帶給逾白看看。天氣再熱，就不好出門了。”

“好啊。”柳瑩也隨口應著，“都隨你。哪怕你明日就走呢，我跟著就是了。”

“明日就走也太急了。”青雀笑。

況且，楚王才離京，王府裏的妃妾就聚齊了出去游玩，也太顯得們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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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四月下旬，即將到盛夏天氣。

青雀定在四月二十二日再次出城郊游，明日便要離京。

永春堂裏，喬娘子和薛娘子早便整理好了行裝，此時并不再檢查行李，而是一齊躲在正房的窗外，聽大郎勸他母親：“阿娘，你就和江夫人們一起去吧。”

堂屋裏，這聲音格外清晰：“我雖然不去，可我有阿忻一起玩。阿娘不去，阿娘就沒人一起玩了。羅公公還說，阿娘若也去，就把我接去和阿忻一起住。阿忻和羅公公住都不生病了，我一定也不會有事的。”

兒子的勸說句句在理，而且，是毫無瑕疵的真心實意。

可他越是真心地希出去玩樂，張孺人就越是放心不下把他自己留在府裏。

是，羅公公是把二郎照顧得很好，好像比在靜雅堂還好，可殿下只吩咐了他照管二郎，沒吩咐過他也一起照管大郎。

把大郎留給他，他照顧得好，是錦上添花，照顧得若有不妥，殿下不在家……也不能把他怎麽樣，只能先讓大郎著苦楚。

便是真要細究起責任，也是自己先為玩樂丟下了孩子，把大郎給旁人照管。

“阿娘不去了。”抱住兒子，張孺人笑道，“天氣這麽熱，阿娘本來就不願意出門的，這次不是為了你才不去。”

這倒是半句實話。

自從生了大郎，便比年時更畏暑熱，出虛汗。雖然不算嚴重，但又不會騎馬，趕路一日，回京一日，都要悶在車裏，的確不算舒服。

“等承敦長大了，春天秋天涼快的時候，再帶阿娘出去，好不好？”笑問。

“好！”大郎立刻應著，“到時候阿娘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我都同阿娘去！”

張孺人笑著，抱了兒子。

窗外，薛娘子和喬娘子互相看了看。喬娘子挽起袖子，忍不住就要沖向房門。

薛娘子一把將拽住：“做什麽！”悄聲：“姐姐自己舍不得孩子，連羅公公都不放心，你去又能說什麽？一個不好，反倒還會顯得咱們太放心大郎了。就那麽想把大郎自己留下？”

深深一嘆：“那終究是姐姐的親兒子，不是咱們的。”

就如們互相稱著“姐妹”，實則，也并非是親姊妹。

“就是親姐妹之間，也有話不能說啊。”勸道，“你以為咱們是為張姐姐好，可張姐姐想不想要這份‘好’？”

喬娘子看著堂屋的門，又看向薛娘子。

半晌，緩緩放下了手，被挽起的袖子，便倏然落了下去。

“張姐姐自己覺得守著大郎比出城散心要。”薛娘子低聲說著，把推向自己的屋子，“又不是什麽大事，就隨去罷。”

“是我真沒做過親娘嗎……所以不懂。”喬娘子喃喃，“也就那麽幾日……”

……

楚王府的妃妾只在京外六七日，楚王田莊隔壁，六公主恰也同駙馬出了城消閑。

“那邊都有誰？”得知是六哥的妃妾在，六公主便細問，“我那新小嫂子——江孺人，在不在？”

“在，在！”笑著回，“有江孺人、柳孺人、薛娘子和喬娘子四位，還有江孺人的母親和妹妹也在。”

“是嗎！”六公主笑道，“們倒熱鬧！”

又說：“新小嫂子人緣倒好，出來的人不。”

顯然是高興，駙馬也知對這位江孺人好奇，便問：“殿下過去看看？”

“看——”六公主搖頭，“罷了，不去了。”

命：“也別特地去說我來了。們出城一次不容易，讓們盡興吧，別為我擾了興致。”

領命去了。

六公主回頭，看見駙馬的一雙桃花眼，正溫繾綣地著。

“又這麽看我。”欺過去，著他的臉笑，“什麽意思，嗯？”

駙馬輕地環上的頸項，迎著的視線，對獻上了自己。

……

影錯。

清涼的偏室裏，對著院中一地樹影，青雀的筆提起又落。

兒的畫像，已經隨信寄走了兩次。西陲路遠，暫時還沒收到回信，只收到了楚王月初回來之前，在三月時去信的回信。

很多見面時來不及說的話，他仍然都在信中一一有回應。

于是便想，他那麽忙，自己的田莊或許都沒來過兩次，是不是也可以畫下來寄給他看？可要落筆的時候，又想到，天下之大，天南海北，什麽樣的景他沒見過，小小一個田莊，值不值得特地畫給他？會不會不但無用，還反而誤了他的事？

再一想，半個月就寄去一封信，是不是也太頻了？

只想著自己要多給他寫信，卻沒認真考慮過，他在邊關忙碌，有沒有時間看信回信。

心裏糾結不定，索喚來張岫問：“你說，我每半個月，就給殿下寫一封信，會不會……有些太多？太擾了殿下？”

“那哪會呢！”張岫連忙就說，“我雖不知夫人為何突然這麽想，可殿下是一定不覺得太多的。殿下若嫌多了，也不會次次都給您回信——您看，月初殿下突然回來了半日，不就正是惦記著您嗎。”

“是……嗎。”青雀怔神。

原來，真是為了？

“哎呦，您不信我，還不信殿下嗎！”張岫笑道，“殿下待您如何，那更不必我多說了。”

畫筆忽在案上滾，青雀慌忙手去扶。潤的筆尖順暢劃過掌心，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墨痕。

出手帕拭，又攥了手帕……攥了手。

片刻，對張岫點頭。

是的，知道。都知道。

他對好，知道。像姜側妃，也知道。

三年之前，姜側妃的信，他必然也是這樣一字一句，耐心看過，又對事事都有回應吧。

“我來的日子到底還淺，很多事，都不知道。”

笑眼看向張岫，青雀狀若無事問：“以前，也有人這麽頻繁給殿下去信嗎？”

補充：“我怕，連王妃都不會多擾殿下，我卻逾越——”

“夫人萬萬不必擔心這個！”張岫忙說，“什麽規矩，也不管您給殿下寄信啊！”

認真想一想，他又笑道：“但從前，確實沒人這麽堅持過給殿下寫信。”

“您知道，”他斟酌著用詞，“殿下的回信簡短，有時忙起來，更是就幾句話。可殿下從來也沒不讓人寫信，只是夫人們都不敢給殿下寫。”

“月月都和殿下書信往來的夫人，您的確是第一位。”確定地，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