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會做第二個霍玥。

青雀的是無從挑剔、無可置疑的。也清楚自己的。

六歲時, 永興侯老夫人給霍玥選伴讀，在“聰明、懂事”之前，伴讀丫鬟的第一個要求便是樣貌要清秀, 不能五有瑕、形貌糙, 污了主子的眼。

後來長到十歲，的容貌便已顯眼到霍玥不再把帶出門的地步。霍玥擔心容貌過盛會招來禍端，作為陪嫁到康國公府的幾年，甚至很離開院子。

再後來，被選為宋檀的妾, 當然也是因為在所有陪嫁丫鬟裏, 的模樣最好。

知道自己很，所以這一世，才敢將計就計，順從霍玥, 把自己送到楚王面前搏命。——雖然楚王收下, 不是因的樣貌有多, 只是因為, 和那位無辜喪命的姜側妃，生得很是相似。

來到了楚王府, 碧蕊、芳蕊們，也從不吝嗇贊揚的容貌。

但，楚王親口誇贊的，他確認的……這是第一次。

他的言語太過直白，他的態度又太過輕。在他專注的眼神中, 在這只有和兒還有他三個人的臥房裏，這一瞬間，青雀幾乎以為這溫只是對。——對自己。以為, 他看到的只是自己。

在生出錯覺的這一剎那，也同時清醒。

不會是對。

他看的不是。

理智尖著讓退後、退後，讓離開楚王的手，不要再與他對視，不可以沉溺進去。可在床帳裏，再向後只有床柱和牆壁。他的手沒有用力，卻也好像掙不開。

開始茫然，開始看不清，在不能、不敢離開之外，是否還有一兩分，是舍不得離開。

心跳越發加快，青雀的臉很紅，眼下也紅，不知是害怕還是，眼中微微的有些。

不由自主地，楚王一直看著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總是看的眼睛，又從他上次離京前夜開始，偶爾會想躲避。

比如此刻。

可至現在，他不該躲。

于是，他目向下移，恰好移到青雀邊。

那是一雙正微微張開的，因不知如何回應他而被抿了又抿的，格外嫣紅的。不薄不厚、形狀飽滿，當然，也很。他品嘗過，知道這雙薔薇花瓣一樣的，在放松下來後，有多。

楚王松開了青雀的臉。

他呼吸稍有急促，撲在青雀臉上，便連也退後。

不能再留了。

他重複自己說過的話：“別多想。只要我在京無事，每天都來看你。”

“嗯……嗯，是！”

和他同床共枕了幾十夜，雖然他的幾乎沒有外，青雀也很快反應過來他退後的原因。

的臉更紅，連頸項都發燙，在這樣的狀況下一時不能有更多思考，只知道不能留下楚王。

“我不多想了。”低下頭，“殿下，殿下忙了一整日，請，請早些歇息。”

“睡吧。”楚王起。

他看著青雀，還想再說什麽，又終究沒有說，只在離開時，一并抱走了兒。

他一走，臥房裏的溫度便似瞬時降了下來。

青雀前燭明亮。

思緒開始轉，面上的飛紅還沒退去，先想到的，是楚王新的承諾：

“只要我在京無事，每天都來看你。”

這承諾似乎有些嚴格，但細究起來，又有很多不能確定的地方。

比如，“只要無事”。什麽算“有事”，什麽算“無事”？能夠解釋的，當然是楚王，而不是。

再比如——

臥房的門一，侍和醫們走了進來。們開門的作當然非常輕，但青雀還是覺到了一陣輕微又急促的風撲在臉上，就像楚王時，在面龐的呼吸。

笑了笑，心跳開始減緩，速度回落到平常。

再比如，一日之，楚王看了，就不能再去看其他妃妾了嗎？

——當然不是。

甚至，如果他因方才的去別的院子，甚至直接在雲起堂裏找一個侍寵幸，也別無辦法，只能接。

只能接。

碧蕊和春消遞給棉巾、牙刷、清水，以供潔面、牙、淨口。來了楚王府十個月，們和芳蕊、雪信，就一日不離地陪了十個月，比楚王同在一起的時間長得多。

人生有多十個月？

上一世只活了三十四年，若從三歲記事起算，整整一生，也不過活了三十七個十月。

若是這楚王府裏的其他妃妾，遇到和今日一樣的況，都會怎麽做？

過臉，將棉巾遞給春消，青雀出神地想。

若是宋妃，或許會主獻出旁貌的侍，以防楚王直接離開去其他院子吧。就像主選出十幾個人想分姜側妃的寵，不，又選聘良家子府一樣。

若是張孺人，會不會和薛娘子、喬娘子分機會，請楚王去們房裏？

接水漱口，躺回枕上，青雀無言地用目描摹碧蕊和春消的眉眼。

能為“主獻上人”的，“賢惠大度”，“為自己和侍一同謀求好”的妃妾夫人嗎？

——決不能。

就曾是那個“人”。

楚王主要寵幸這院子裏的誰，不知道……可能管不了。整座楚王府裏的侍，其實都是他的人。這麽多人裏，一定不乏心許他的人，也或許那個子會是願意的。

但決不會做“主獻出邊侍”的人。

不會做第二個霍玥。

……

楚王的·沒有平息。

這有些罕見。

和其他皇子一樣，按宮規，他到了年紀，就有了四個侍寢宮。但驗過後，此事帶給他的快，完全沒有在戰場上得勝強烈。後來開府至婚，對·事，他也是有則有，沒有便沒有。有時厭煩了宋氏和李氏張氏等人的爭鬥，即便人在京裏，他也常一月半月不後宅，直到阿娘對他暗示，那畢竟是父皇賜的正妃，太後的侄孫，又沒再犯大錯，他總該去看看，——那便是宋氏宮對父皇和阿娘訴過苦了。

像今日這樣強烈的、來勢洶洶、只能舒緩的·，他遇到的次數不多。

臥房外便是守夜的侍。後宅裏，便不算袁氏，他也還有另外三個院子的妃妾。

不過，他沒有人，也沒有想離開雲起堂。

楚王府的後宅，不能有更多人了。不能再多任何一個，認為他納了們，就該給們寵的人。

楚王向下，生疏握住了自己。

是太久沒解決了？低中，他分散自己的注意。還是因為，因為青雀——

剎那間，一雙澄淨的眼在他眼前出現。他呼吸更急。作加快，他坐了起來。

是，那雙眼睛是青雀的。

但那張臉，那張臉是——

呼吸聲戛然而止。

在一室的寂靜裏，在冬夜的寧寂中，泠泠燭下，楚王僵直了。

他的手，當然已經松開。

他就這樣坐著，一個人坐著，孤零零地坐著。

蠟燭安靜地燃燒，燒了頭又燒了，只餘些許殘軀。

那點燭跳盡的前一瞬，楚王捂住眼前，發出一聲嘲諷的嘆息。

-

遵守著他的承諾，不管再忙，只要有空閑，楚王就會來看青雀。

甚至，即使忙到三更才停，他也會在雲起堂歇息，而非宿在別。

那一夜他沒找侍，也沒找旁人。之後的許多天裏，青雀發現，他似乎著意控制著自己和的距離與接，沒再。

而不管他會去什麽地方、見什麽人，只要不是機，一定會在當日清晨由侍轉告，或親自告訴。

于是的理智再次發出尖嘯，好像死前那一夜窗外憤怒的狂風暴雪，在問難道忘了上一世的教訓！問難道還想把真送給“主人”，送給這些生來就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所以也不會珍惜所謂真心的上位者！甚至明明知道，楚王的不是對！

即便現在認識的楚王和霍玥完全不同，但總有一點，他們相同：

上一世的霍玥和這一世的楚王，都能在一言一笑間，輕輕顛覆的人生和命。

青雀讓自己再等一等。

讓的理智和心，都再等一等。

楚王也的確忙起來了。他說了一日不會在家的日子，柳瑩和張孺人、薛娘子、喬娘子都來看過。唯一沒有親自前來的李側妃，在生和得封孺人的兩天，都分別派親信侍送過重禮。

縱、設計袁氏，終究沒留下任何證據。楚王沒提過，青雀也沒有提。

被妥善照料著，青雀的一日比一日恢複的快。

十二月的第一天，睡前，和楚王正在兒的臥房逗手，兒正笑著，楚王忽然說：“明日，我去學堂看看大郎。”

青雀先是微怔，隨後是驚訝——不帶任何負面緒的驚訝。

到楚王府快一年，楚王在府裏的時間也有近兩個月，這還是他第一次主要去見別的孩子。

“聽張孺人說，這四個月，先生教得很好，大郎自己也上學。”笑道，“孩子一日能在前面半日，活的地方變多了，人也更高興了。張孺人還說他，每頓都能多吃半碗飯。”

“嗯。”楚王看的神，“等二姐兒滿三歲，也和他們一起上學。宮中皇子公主都是一同上學的，不分男。”

“好啊！”青雀是真的高興，“正是這樣才好！”

從來男分開上學，總是男孩學的更多。可雖然兒不用考科舉、不用朝，但學習哪嫌多呢！

“就知道你會喜歡。”楚王輕笑。

疼兒的人，當然會喜歡如此。

“今日和父皇說定了，再把大姐兒留在宮裏幾年，等開蒙懂事後，再慢慢提接回來。”他又道。

青雀聽著，李嬤嬤已帶侍娘們退了出去。

快兩年了，這個宋妃留下的兒，在楚王府裏，也快了不好提的忌。

“大姐兒，是離開王府有時日了。”青雀想一想，輕聲說。

這孩子份有些複雜。

雖然宋妃已被廢黜，但出生時畢竟是王妃嫡出的長。

這話換個順序說，又是：

雖然出生時是嫡，但畢竟宋妃已被廢為庶人。

只看母親的份，將給側妃、孺人養合適，給娘子、侍妾也合適。但又有太後的脈，聖人應不舍得養母份過低。而楚王府裏的妃妾，著實稱不上多。

阿瑩已被難過一次，總不能這次，聖人和貴妃娘娘又會選？

雖然可能不大，但，已是孺人，又是宋家出來的人，或許宮中也會有意選。

不管大姐兒未來的養母是誰，都會對的生活有不小的影響。

既是楚王主提起的，青雀試探：“陛下，為什麽和殿下說起大姐兒？”

楚王知道敏銳，但他不介意這份敏銳。

他本就沒想著瞞。

“父皇今日我宮，是和阿娘提了幾個新妃的人選。”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