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要活 “可有母才有子,無母,子亦不……
袁珍珍的“妾”字一出口, 青雀瞬時心中通,終于明白了霍玥和宋檀找上袁家的真正目的。
原來,是為散播出曾經給人做過妾的消息。
這一招的確直擊要害。
和宋家已死仇, 在楚王府和世間都別無依恃, 母親妹妹還需的庇護,殺了就等于殺了阿娘和逾白,就等于為要走阿娘和逾白的事報了仇,更是徹底鏟除了這個對宋家、霍家懷恨的患。
而懷孕的時機的確太巧。若非已求得楚王暫時的寬容和承諾,若非和楚王都知道對方對這個孩子的想法, 袁珍珍說出曾是別人的妾, 必會讓人隨之疑心腹中孩子的脈,再延下去——
疑似混淆了皇室脈的孩子,只怕必死無疑。
而懷上了這個孩子的人,又會是什麽下場?
就算楚王還願意“寵”, 宮中的聖人、貴妃, 又能不能容得下?王府裏其他妃妾和所有的侍、仆從, 又會怎麽看?
言語能殺人。
若求生的意願沒有這麽強烈, 若的再弱些許……只怕現在,此刻, 已經起了自掛枝頭的死志。
可惜,要活。
“我是什麽來歷,殿下盡知。袁孺人既有疑問,既聽到了風言風語,若為殿下著想, 為什麽不早些寫信去問殿下、回稟殿下?”
在滿堂的寂靜裏,在袁珍珍清明、驚恐起來的眼神下,青雀安穩坐在原, 面上甚至還帶著從容的笑意。
“袁孺人比我早府一年七個月,不當不知宋家曾對殿下做過的罪孽呀。”輕嘆,“連我尚不再與宋家有一分一毫的瓜葛,袁孺人卻把有心人有意攪王府的話當真的掛在心裏……”
凝視著袁珍珍的雙目,又忽似恍然:“你總不會說,你不知給你爹娘送錢的是康國公府的人?”
劉史在旁,趙史已鉗住袁珍珍的,們都是雲貴妃的人,也就是宮裏的人。楚王不在,沒有人能說服們瞞,們會把此時、此地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如實上報。所以,決不能出一一毫的猶疑。
沒有錯。錯的是袁珍珍,或許還有宋家。
對楚王無愧,楚王知曉的一切。
“是殿下接我進府,也是殿下請來嬤嬤們和兩位史教導我、照顧我,袁孺人卻偏在中秋夜拿這沒有據的‘聽說’出來質疑我的份,究竟是在疑心我,還是在疑心殿下?你故意在中秋夜攪王府、詆毀殿下,究竟對你有什麽好?還是對你後的人有好?”
一連五問,一問比一問尖刻。袁珍珍的酒已經全醒,化作冷汗浸了裏。
而不僅是,在座誰不冷汗如雨。
既驚懼于袁孺人的酒後狂言,亦心驚于江娘子的從容自若。
李側妃更是嚇得脊背了紫檀椅。
不知道!真的不知袁氏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誰知道宋家找袁家是為說這個!怎麽知道宋家恨自家出來的人恨到這般地步,一出手就是殺招,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袁孺人酒後狂,怕是瘋了。”
鎮定下來,李嬤嬤掃視諸人,先給這一事故下了結論,便對趙史說:“先把送回靜雅堂,明日請個太醫來看。”又轉向劉史:“我會送江娘子回房,還請劉史立刻同去靜雅堂,查驗馮史和袁孺人今日的飲食。”
雲起堂的幾名護衛早圍過來,聽得這一聲,立刻同趙史一起,把袁珍珍的手腳捆住,押送出去。
的幾個侍慌要跟上,卻被李嬤嬤命人攔下。
“今日的宴,只能先到這裏了。”這次,只看李側妃:“殿下離京巡邊,既將宅給了我,出了這樣的事,我只能請諸位夫人娘子先在這裏靜候片刻,待靜雅堂排查完畢,再回房中。如此,都去了嫌疑,才免得將來說不清楚麻煩。”
“正該如此!”李側妃當即便說,“該查,都該查!偏是今日馮史不適。若在,袁氏也不至于這般的狂悖。若真是有人暗害宮中史,此人留在府裏,誰能安心!”
即便說得堅定有力,不見半點心虛,青雀也沒有減對的懷疑。
就算馮史不適并非所設計,袁氏突然狂怒失控,也不了推波助瀾。
“側妃這樣想,正是顧全大局。”李嬤嬤亦只道,“那便等一等詳查的結果吧。”
席上所有人早已放下杯筷,張孺人更是早在袁孺人問出第一句話時,就捂住了大郎的耳朵,既恐讓孩子到驚嚇,也怕小孩子不懂事,把這些狂言記在心裏,將來說惹禍。
怕惹嫌疑,不敢離席,只與薛、喬對了幾個眼神。
看李嬤嬤的態度,果然,們沒料錯,就算江娘子的這一胎有不妥,殿下應也會護住。可還不知宮中娘娘和聖人的心意。們是該暫時和雲起堂疏遠些,還是暫且一如往常不變?
柳瑩也端坐椅上,擔憂地著青雀。
其實,對江娘子的來歷,這府裏誰沒有些猜測?這個孩子來的時間太巧,殿下又遲遲未給請封,起疑心的當然不止袁孺人一個。可疑心只是疑心,只要不落在明面上,便能含糊過去。今日卻被袁孺人大聲嚷了出來……江娘子的這一關,該怎麽過?
在衆人的各懷心思裏,李嬤嬤低聲問青雀:“娘子是否先回房裏歇息?”
“不必了。”青雀笑道,“我問心無愧,也想親眼看一看,袁孺人的酒後發狂,是否別有原因。”
劉史已去,青雀邊空出一位,李嬤嬤便請嚴嬤嬤查驗月滿堂外,自己坐在青雀邊。
等待的時間不算短。
沒有人再說話,月亮便也似升得緩慢。
大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從母親的安和邊的安靜裏覺到了張,更往母親懷裏。
李側妃看著大郎,先還慶幸今日沒把孩子帶出來,過一時,便想到二郎一個人在家,雖有娘丫鬟在,可那麽多生人過去外清查,靜必然不小,誰又知道袁氏被押回去還會不會鬧?真嚇著了他怎麽好?二郎還差半年才滿三歲,還不比大郎結實呢!
想著兒子,心裏越發煎熬,時間就更走得慢。
到月上中天時,劉史才同馮史一起趕過來。
大郎已在張孺人懷裏睡了。
李嬤嬤便先示意兩人輕聲。
“查驗清楚了,確實無人對馮史和袁孺人的飲食用度做手腳。”劉史先道,“確是袁孺人自己醉後發昏狂言。”
馮史的聲音更輕些:“我今日不曾來團圓,是因月事腹痛,乏力,想歇息一晚。不曾想,一時未在眼下,袁孺人竟犯下大錯。此為我失察之過,會自向娘娘請罪。”
的臉發白,也白,不知是月事虛弱所致,還是因恐懼宮中責罰。
“我會將此間證詞一并回稟殿下。”李嬤嬤起,“有勞幾位查清實了。”
“趙史還在最後審幾個丫鬟,審完便回。”劉史道,“證詞都有記錄,嬤嬤盡可令人謄抄。”
李側妃盯著們說話,知道自己應該算是洗清了嫌疑。
緩緩地站起來,語帶央求:“既然已經查清楚了,二郎還一個人在家裏呢。靜雅堂這兩個時辰不安靜,一定嚇著他了。”又輕輕指向張孺人:“你看,大郎也困得睡了。嬤嬤——”
總不能真為了一個脈存疑還沒出生的孩子,熬著殿下兩個清白無辜的兒子?
“是晚了。”嚴嬤嬤便也道,“都三更了。”
“是。是該請夫人娘子們回去歇息了。”李嬤嬤便道,“諸位,請吧。今日無故驚,回去早些歇息。”
李側妃轉就走。
劉史來扶青雀。喬娘子猶豫了一下,也出手。
柳瑩忙向這邊過來:“江娘子,我送你。”
“不必了!”青雀忙說,“都這麽晚了,咱們又不順路,平白讓你多走,孺人快回去歇著吧。”
還不知宮裏的態度,最好和柳孺人疏遠些,別讓人了牽連。
“怎麽不用?”柳瑩卻道,“好好的中秋夜,你本不用來,為了大家和睦來了,卻平白無故了驚嚇委屈,我不同你回去,我不放心。”
說著,已握住青雀的手。
“我們也送送你吧。”和張孺人換了眼神,薛娘子忙說。
“正巧順路的。”笑道,“讓張姐姐和大郎先回去睡,我和喬妹妹,還能再看一看月呢。”
既有薛娘子喬娘子一起,特地送的柳瑩,便沒那麽顯眼了。永春堂和雲起堂又的確算是順路。青雀便不再糾結,先同諸人一起離開花園。
路上大家說起閑話,只說些明日吃什麽,後日怎麽樂,沒人提袁孺人和靜雅堂。
也沒人提青雀的孩子。
慢慢地行了不到三十丈,李嬤嬤加的轎到了。
青雀極力勸永春堂的三人上轎回去,不必再陪著。柳瑩也堅持不回去,要送青雀到雲起堂。
薛、喬和張孺人最終先去了。
青雀還要再勸柳瑩,柳瑩卻用力反握住的手,低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就算會牽連我,也不在這一次。真要疏遠你,等宮裏的話出來也不遲。”
“讓我送你回去。”垂眸,“妹妹……我還是第一次你妹妹,算我求你。我不想,再對自己失。”
怔神片刻,青雀笑了。
用力握回去,說:“好。”
說:“姐姐我‘阿雀’吧。阿娘就是這麽的。”
……
青雀梳洗完畢,坐在床邊時,已是子時將過。
折騰了一整個晚上,確實累了。但今日的累不止的疲憊,還有對“曾做過別人的妾”這一事被擺在明面上會帶來的種種變化和患的擔憂。心裏的想法一個接著一個,一時自然沒有困意。
碧蕊四人也還沒有一個離開臥房,都在守著。
不知何時,窗外的月已被烏雲籠罩。風聲吹過,帶起一片墨的寂靜。
“幾位史的查驗雖不會有錯,可我總覺得,李側妃……不了嫌疑。”圍在床邊,芳蕊輕輕說。
“但是,沒有證據。”青雀平靜道,“就算真做了什麽,也沒留下任何痕跡。”
“該長史帶親兵去查的。”碧蕊低聲問,“殿下不是給娘子留了……”
“若這件事能止于王府,我或許就請長史了。”青雀一嘆,“李嬤嬤的安排已是對我最好。不到生死關頭……我現在,不能讓聖人、娘娘,以為我恃寵跋扈,那即便非我之過,也多了我五分錯。”
“正是這樣。”芳蕊起,“娘子,這麽晚了,要。不管睡不睡的著,都先躺下吧。”
青雀點頭,幾人便扶躺下,掖好錦被,合攏床帳。
芳蕊卻沒有走。
示意同伴們先去,自己留在了床帳裏。青雀看著。
抿了抿,在床沿跪下。
“有話,你說。”青雀向手,“快起來,不必這樣。”
“娘子,娘子!請不必為我起,我……我要說悖逆之言了。”
芳蕊深深俯首,話音帶著明顯的抖:“依奴婢看,娘子有今日之難,大半是因腹中孩子來的時機不好。我知道娘子珍這個孩子,可有母才有子,無母,子亦不存。娘子一心求活,卻被孩子束住手腳。從前我不敢勸娘子舍了孩子,可今日之事,必會上達宮中。娘子便是再舍不得,若宮中傳出旨意……我求娘子,一定要為長久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