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小的珍寶 絕非會用自己妹妹討好殿……

柳瑩的驚詫很短暫。

察覺到自己或許失態, 立刻對江逾白一笑，點了點頭，便移開視線。

整理一瞬緒, 又笑著回答青雀：“是覺得……真巧。”

再遠遠對江母致意, 沒邁西廂，挽住青雀向堂屋走：“我家三娘十五歲，逾白也是十五歲，真是緣分。我看逾白好像也是活潑子，那就更有緣了。”

“這麽說, 是啊。”心裏沉沉地發墜, 青雀的聲音卻輕，“我是景和六年生人，孺人也是景和六年生人，妹妹又都是景和十一年生。不知三娘是幾月的生辰？”

“三月的, ”柳瑩便說, “比我早一個月。”

“那不正是快了？還是已過去了？”青雀笑道, “逾白的生辰小些。是冬月生的, 和我正是一冬一夏。”

說著家常，邁屋中, 兩人同平常見面一樣，相攜落座。

侍們上了茶便退出去。

待房門合攏，柳瑩立刻放下茶杯：“你知道，我突然來找你，有話要說。”

“快請講。”青雀向傾。

柳瑩也向前。

思索片刻, 先問：“你知道，後宅裏誰來、誰去，時刻都有幾百只眼睛看著, 尋常想瞞都瞞不住嗎？”

“這……”青雀道，“這也是自然的。王府雖大，出只幾個門，當然不容易瞞住了。”

“你知道就好。”柳瑩一嘆，“我若說，前兩日曹院判連著兩天到雲起堂，我都知道，你……你先別急。還有——”咬咬牙，索一次說完，“還有今早宋家的人來，也有人告訴了我。宋家的人走了，殿下又來過，我也知道。你這裏新接來了兩個人，沒半個時辰，我也知道了。我要說的是，連我都知道了，這府裏就沒人不知道了。”

說完，退回去，重新捧起茶。

青雀卻怔了一會，才緩緩坐回原位。

柳孺人這是，在提醒。

或許已經有孕，和宋家的人有接，新接了人來……恐怕府裏所有妃妾都有了猜想。楚王府沒有王妃，不似康國公府，有一個總掌著家事的人，妃妾們過得自由，府裏的仆從上聽楚王之命，私下自然也各有投靠。在王府裏生活，當然不是只討好楚王就再無憂慮。康國公府一家骨，尚為爵位傳承反目仇，何況王府裏的妃妾……

王妃。

“多謝你！”青雀忽有所覺，先道一聲謝，便忙向外喚，“芳蕊！”

“娘子！”芳蕊推門，悄悄看一眼柳孺人，趨步，“娘子有什麽吩咐？”

“你去永春堂，替我說幾句話。”青雀道，“就說，今日幸蒙殿下恩典，我把家裏人都從永興侯府接出來了，這兩日都要忙這件事，只怕別無空閑。等我把人安頓好，再去和幾位說話。”

如此，永春堂便應不會誤會，會心向霍玥，替宋家辦事了。

芳蕊領命而去。

青雀松一口氣。

“這幾天事都聚在一起，我真有些糊塗了。”轉向柳瑩，再次道謝，“多虧有你提醒，不然，誤會就大了。”

“我也不瞞你。”柳瑩嘆，“這幾日，你的消息一個接一個，今日尤其多，我真是坐不住，咱們又幾天沒見了，我便想著怎麽也好，撞一撞也好，就來了。看是你母親……妹妹到了，我才明白。”

的妹妹。

西廂房前，柳瑩看到逾白那一瞬的神變化，又開始在青雀心裏攪。

見到阿娘和逾白，太激、太忘，本沒留意芳蕊們看見逾白的第一眼是什麽表，所以直到柳孺人來才驚覺，逾白或許也和姜側妃相似……不知，是否比更為相似。

柳瑩低頭品茶，茶水卻并未沾。

只是心中猶疑，便遲遲沒把茶杯移開，沉默地看著水面自己的倒影。

看出的猶豫，青雀第一次恨自己不能讀懂旁人的心。否則，就可以立刻準確地知道，逾白究竟和姜側妃有幾分相似，是否是——

危險的相似。

“孺人——”

“娘子……”

聲音一前一後響起，青雀立刻停下，期待地看向柳瑩。

不住這發亮祈求的目，柳瑩一手扶在桌面上，心如麻。

看見江二娘之後，想說的話是多了些。可不知道這話能不能說。還看不出來，江娘子是否知道自己像那一位，話就更難說了。是與江娘子好，可是，也不能違背殿下……

殿下願不願意讓江娘子知道像誰？該怎麽說，才能既不破這層紙，又提醒到？

但是……不管江娘子是否清楚自己像誰，相信，絕非是會用自己妹妹討好殿下的人。

柳瑩咬住。

那，就該試一試。至，得試著說一說。

“我是說……是說——說來，娘子的妹妹也快及笄了。”

結結地起了頭：“我們母親正給三娘看婚事呢，二娘、二娘既出來了，也該打算起來。”

“是要打算的！”青雀連忙接話，“只是從前以為，得過了二十才能求恩典，誰知這就出來了。我還沒有主意呢。”

“十五是還不大，可、可也不算小。有些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已經了婚了。”

看著桌面，柳瑩咽了咽幹涸的嗓子：“或許你不知道，咱們府裏的人，姜、姜側妃和袁孺人，都是十五歲就進府了。尤其是……姜側妃，進府的時候，真和我們三娘有些像，看著就像……妹妹。”

說完，有些承不住，猛地喝茶。

青雀似乎明白了什麽。

逾白和姜側妃更像的，是……年紀，而不是容貌？

咬牙想一想，試探：“可，倒是沒聽說過，孺人也……像。”

“我又不是十五六歲了，哪裏像。”

說都說了，柳瑩有些“豁出去”的意思。

給自己倒茶，又灌下一口：“三娘是我的親妹妹，自是更像我。但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一笑起來，看著都像初春葉一樣，讓人歡喜。容貌或許只有……四五分的清秀，可因為年紀小，四分五分看在旁人眼裏，也是七八分的鮮豔了。”

確認猜想，青雀不覺攥了袖口。

柳瑩卻站起來：“我先走了，不擾你們團圓了，過兩日再來。”又說：“若你一時尋不見合適的房舍，我告訴我家裏，幫你找找？”

“多謝好意！但不勞伯父伯母費心，房子已經有了。等過幾日安頓好，我請你一起去坐坐？”青雀忙說。

“這有什麽謝的。”柳瑩便道，“既有房舍就好。住萬一有什麽不妥，你只管來開口。至于請我去，你倒不必太急，等伯母和二娘真正住慣了，歇好了，再說也不遲。這話，你也先別對們說，平白們多添擔心，總想著家裏要有新客來，那就不好了。”

示意青雀留步，終于又出笑：“快去收拾吧。住在府裏雖然省心，終究，不如外面自在。”

來得快，走得也快，扶著侍的手，似柳扶風，裊娜娉婷。

站在院門旁目送許久，青雀默然轉，正看見在廊下歪著腦袋，擔憂地著的江逾白。

“不是大事？”江逾白走過來。

“不是大事。”青雀握住。

看了看的神，江逾白沒把“姐姐現在和小孩子一樣纏人”的話說出來。

被妹妹認為變得纏人了的青雀，說著永興坊宅院的種種，在西廂同母親妹妹打點了一下午行李。

江逾白和華芳年堅持不要另給銀錢，青雀只好單獨拿出自己做丫鬟時積攢的月例：“這些總不多了。聽我的，你們拿著。我在這，要什麽有什麽，可你們在外沒錢不行。”

“你‘要什麽有什麽’，難道是容易的？”侍們都不在，江逾白說話便直接得很。

“容易。”青雀堅持，“便不容易，我多這一匣錢也沒有用。”

現在掌握著——們——命運的人，何曾在意過些許銀錢。

“哎！”一嘆，江逾白偏過臉。

“拿著。”青雀把匣子塞進手裏，“你拿著，多給娘買吃的、用的，不許再連夜做活，更不許連夜做了活去賣錢！現在不用管什麽‘夫人小姐’了，真把眼睛熬壞了，還不是你心累？”

“好好好！”江逾白抱住錢匣，“你是姐姐，聽你的！”

兩個兒拌，華芳年手裏疊著服，低了頭笑。

一起用過晚飯，又一起梳洗更，在架子床上，母三人肩挨著肩。

“收拾得倒快。”躺在母親妹妹中間，青雀環著們，“既這樣，明日吃了飯，就送你們走吧。戶帖也有了，早出去、早住下，早安心。”

“真要住楚王的宅子？”房裏雖沒有別人，可夜裏太靜，江逾白仍低聲音，“其實我和娘還有錢，不如先賃兩間小屋子……”

“不妥。”青雀也輕聲，卻不容反駁，“我知道，你是怕楚王送的，哪天他又收回去，也怕給我添麻煩。我不說他怎麽樣，我只說今日把你們要出來，已是把霍玥得罪死了，必然恨著咱們。那宅子裏有人、有護衛，又是楚王府的，不怕找上門。你們真將就著賃幾間屋子，吃苦不吃苦，我就不說，我只怕霍玥用不幹淨的手段，那時又我到哪去哭？”

逾白和姜側妃的相似，是讓楚王……更危險了。

但，兩害相權、暫取其輕。

而一口一個“霍玥”，直呼昔日主人的姓名，聽得江逾白發怔。

華芳年已經慌開口：“阿雀、阿雀呀！就是心裏過不去，上也說得客氣些！你這麽霍三娘子，楚王殿下知道，怕會疑心，你背地裏對他也不恭敬！”

“這有什麽怕的！”青雀還沒答，江逾白先反駁說，“娘忘了：宋家的王妃殺了這裏的姜側妃呢！霍——霍玥也是宋家的人，姐姐這麽，楚王該高興才是。”

“那也不好太過了。”華芳年嘆。

青雀笑著，摟了們。

“與楚王如何相，我有主意，你們不用擔心。”撐著自信說完，道，“我只擔心你們。若遇到什麽事——”

“遇到什麽事，我們有手、有腳，也長了，不是三歲孩子了。便真有煩難，一定會人來告訴你的。”

江逾白笑道：“從前做奴婢都做得好，如今做了良人，還怕什麽？姐姐也不用瞎心。”

話雖如此說，可從前十餘年的生離死別，依舊在青雀心頭懸著影。

叮囑著母親和妹妹。江逾白與華芳年各有所覺，默契地先不細問，也只用自己的方式安著。

不知說到多晚，睡意終于倒了分別的思念。

靠在長肩頭，華芳年的呼吸已經變得均勻。

青雀和江逾白頭挨著頭，還在斷斷續續說些“柳孺人真有這麽好”等話。

小聲說話的妹妹，上那一種越長大越明顯的尖利減弱了許多。

著順的頭發，青雀好像抱著許多年前襁褓裏那個的、小小的，沒事就用烏溜溜的大眼睛瞧著，“咯咯”地笑的妹妹。

這樣好的妹妹，從小小一團珍寶，被和阿娘親手養到大的妹妹，上一世，就因為的懦弱與無能，竟眼睜睜看著被著做了永興侯那百無一用的第三個兒子的妾！

分明年的時候，躺在永興侯府“家裏”的床上，們悄悄說過，以後誰都不要做妾。做妾有什麽好？

說，要做三小姐最心的人，將來或許就能求到恩典“放出去”。

逾白說，老夫人邊，每幾年都有一兩個放良的丫鬟，再過十年，一定有。

們說，不管誰先出去，都能把娘接出去安養。

但，沒過幾年，就做了宋檀的妾。

很快，逾白也做了霍三的妾。

娘雖然勸，說不是的錯，讓顧好自己，可怎麽能不怪自己！為什麽會越來越像個傀儡草人一樣聽霍玥的話！

這一世，逾白已經離開了永興侯府，不會再和霍家有任何瓜葛。

可又是為什麽，們姊妹偏偏都生得與姜側妃相似。

這份相似在上，暫時救了、救了兒，救了阿娘和逾白。可逾白……雖然只有四五分像，偏又年歲和姜側妃相同，躲著楚王，能躲開多久——

“姐姐？”

“嗯？”青雀應。

等了一時，不見回應，側過臉，才發現，原來，妹妹也已經睡了。

“睡吧。”悄悄地說。

“姐姐……”

“怎麽還說起夢話了。”青雀垂眸笑。

在妹妹的呼喚裏，一切霾，似乎都暫且消霽。

床帳未落。借著灑進來的月，用目描畫妹妹舒展的眉眼，青雀突然很想再一的臉。

就在此時，江逾白發出了更含糊的夢囈。

“咱們真的，出來了嗎……”

眉心皺起。

青雀的手，滯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