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的院子里依舊飄著藥香。
溫明棠剛走到廊下,就聽見父親爽朗的笑聲和母親溫的應答,角也不自覺地上揚。
“棠棠來了?”晉王妃一眼就看見兒,連忙招手,“快過來,今早莊子上送了新鮮的鰣魚來,我讓小廚房那邊做了你最吃的口味。”
溫明棠福行禮,目掃過晉王前,原本包扎的白布已經取下,只剩一層薄薄的藥。
“你今天氣看上去好多了。”晉王打量著兒,懸著的心勉強放下來幾分,“聽說你昨夜沒睡好?”
溫明棠在母親邊坐下:“做了個噩夢罷了。”
侍們端上早膳,致的青瓷碟里盛著清蒸鰣魚,魚上鋪著翠綠的蔥,香氣撲鼻,晉王妃為兒布菜,夾了一塊最的魚腹。
“昨兒金吾衛查完咱們府上,又去了劉家。”晉王突然開口,語氣平淡得像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溫明棠夾菜的手微微一頓。
“劉素晴那丫頭手臂上確實有傷。”晉王冷笑一聲,“不過讓侍衛去認過了,不是在永壽宮看到的傷口,但今天一早皇上直接讓把劉家全下了大獄。”
“可是找到了劉家私通北境的罪證?”
晉王搖了搖頭,語氣聽不出來什麼緒,“帝王做事,底下的人自然只有聽之任之的份。”
溫明棠的銀箸懸在半空,“父親的意思是……”低聲音,“皇上本不需要證據?劉家的事還沒有結論嗎?可是嫻貴妃已經……”
晉王用茶蓋輕輕撥弄著浮沫,瓷相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室格外刺耳。
“當年他們彈劾為父通敵時,可曾拿出過真憑實據?”不過是上下一的事,信與不信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他們這些臣子,總是如此。
過雕花窗欞,在晉王臉上投下斑駁的影,溫明棠注意到父親眼角新添的皺紋里帶著很重的疲憊。
“棠棠,弘今雨那邊,”晉王妃突然打破沉默,指尖無意識地挲著茶盞邊緣,“可還安好?”
溫明棠放下銀箸,袖中的手微微攥:“兒將信給時,突然變得...不太清醒。”斟酌著用詞,“后來室進了人,有個男子死了,而和刑架一起消失了,我沒有看清楚來人,但是他一定不簡單,也許是北境那些所謂的祭司,看上去實在是神神叨叨。”
茶盞被放在案幾上,因為有些用力,晉王妃的指尖沾了茶水,而渾然不覺。
一陣穿堂風吹過,帶起鬢邊一縷散發。
“棠棠,”晉王妃聲音發,"你信鬼神之說嗎?”
溫明棠向窗外,一只蜻蜓正停在搖曳的竹枝上 想起青銅鼎里那些蠕的手臂,想起夢中阿水青白的小臉,還有蘇木的不甘和絕……
“我覺得九九的怪力神,不過是人在裝神弄鬼。”
一直沉默著的晉王突然大笑,笑聲震得前藥邊緣翹起一角:“說得好!不愧是我的兒,就該這樣。”他重重拍案,震得碟盞叮當作響,“當年北境那些所謂'神跡',哪個不是……”
“王爺!”晉王妃急聲打斷,眼神示意門外。幾個侍正端著果品走來,將盤子放下后就迅速地退開了。
待侍們退下,晉王長嘆一聲:“都是老一輩的恩怨,偏要牽扯你們這些孩子……”
溫明棠的指尖掐進掌心。
不知為何,忽然變得刺眼,照得眼前發花。
“父親,母親。”突然抬頭,沒有再選擇這樣稀里糊涂下去,“兒既然是弘今雨所生,為何要將我托付給您二位?而父親當年征戰北境,又為何會答應?”
過雕花窗欞,照得晉王鬢邊的白發如霜似雪,格外刺目,“現在知道這些……”
晉王的聲音聽上去極其疲憊,結上下滾,像是咽下了某種難以言說的苦,“只會讓你陷更危險的漩渦,棠棠,我清楚你的子,有些事,不告訴你反而會更好,希你不要怨我。”
溫明棠也同樣了解父親,晉王眼下這樣的態度,便意味著他絕不會松口。
“那這些事……”不再繼續追問下去,聲音發,像是從嚨里出來的,“會牽連到家里嗎?”
聞言,晉王卻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出一個從容模樣:“為父征戰半生,豈會不留退路?”
他拍了拍腰間那枚羊脂玉佩,玉上刻著的不是尋常的花紋,而是一幅微的邊關地形圖,每一條河流、每一關隘都纖毫畢現。
晉王妃突然握住兒的手,溫明棠這才注意到母親的手冰涼如鐵。
“棠棠,你的傷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溫明棠下意識按住左臂。
其實原本就傷的不算重,尤其是蕭止淵送來藥之后,傷口已經有了愈合的樣子,只是金吾衛來得太突然,傷口接了那些假皮后才又嚴重了幾分。
晉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神看著比剛才要正經了不:“永壽宮的刺客沒找到,皇上不會罷休。”他起,走到窗前,著宮城方向,聲音低沉如悶雷,“這些日子,你務必要萬分小心。”
“兒明白。”溫明棠輕聲應道,“我會好好待在府里。”
離開正院時,溫明棠回頭了一眼。
父母的影映在素紗窗紙上,母親正為父親上藥,兩個影子依偎在一起,在暮中顯得格外單薄,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的紙人。
……
回到院子,溫明棠立刻將反鎖房門,從暗格中取出那本《薩滿錄》。
明明昨晚還沒覺得,但這會書脊上的蛇形紋路在掌心蠕,仿佛有生命般。
翻到昨夜看過的地方,溫明棠發現原本應該是空白的后半部分,此刻已經有了麻麻的字跡,墨新鮮得像剛用朱砂寫上去的,還散發著淡淡的鐵銹味。
“怎麼會……”是記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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