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的一行字，卻讓溫明棠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去準備一套丫鬟的裳。”溫明棠將信箋湊近燭火，火舌很快吞噬了紙張，“要最不起眼的那種。”

半個時辰后，劉素晴穿著布裳，低著頭跟在溫明棠后。

的發髻梳得簡單，臉上還刻意抹了些灰，看起來與尋常丫鬟無異。

東宮的角門早已有人等候。

方毅見到溫明棠，恭敬地行了一禮，目在劉素晴上一掃而過，未半分異。

“溫姑娘，殿下在書房等您。”

穿過重重院落，溫明棠能覺到劉素晴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想來現在也應該是張的。

當書房的門被推開時，劉素晴甚至踉蹌了一下，險些被門檻絆倒。

蕭止淵坐在書案后，一襲墨錦袍，金線暗紋在晨中若若現，他彼時正在批閱事務，聽到靜才抬起頭，目如刀地落在劉素晴的上。

就這麼一眼，劉素晴便撲通一聲跪下了，額頭抵地：“罪劉素晴，拜見太子殿下。”

蕭止淵放下筆，筆架上的狼毫輕輕晃：“關于祭，你知道多？”

劉素晴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決然：“祭是北境最古老的巫，蠱蟲就是其中一種手段，他們找上我父親和姑母，是為了在中原尋找巫中需要的人。”

事已經開了個頭，劉素晴的聲音越來越穩：“兩年前京城有數十失蹤，就是被他們抓去做了祭。”

書房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口中的這件事，當初在京城鬧得滿城風雨，而又當好趕上花燈節的當口，整個街道都空無一人，負責查這件案子的人因為毫無頭緒還被貶了職。

溫明棠想著這些，不聲的去看了一眼蕭止淵，男人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節奏緩慢卻有力。

半晌，蕭止淵才道，“可有證據？”

“有。”劉素晴用力地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本薄冊子，雙手奉上，“這是我抄錄的父親函。最后一頁記載了那些孩子是如何被選中的，又是何時被帶走的。”

蕭止淵接過冊子，快速瀏覽，溫明棠注意到他的眉頭越皺越，最后甚至閃過一殺意。

“你父親可知道他們用這些孩子去做什麼？”

“他應該是知道的，”劉素晴垂著頭，目盯著地面，“父親和北境來往比我發現得還要早，他也不可能只為他們做了這麼一件事。”

蕭止淵合上冊子，從案幾屜取出一塊令牌給：“帶著你母親去江南，永不回京。”

劉素晴連忙雙手接住令牌，生怕蕭止淵會反悔一般，眼淚奪眶而出：“多謝殿下開恩！”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泛了紅，“若有需要，罪愿為殿下監視父親的一舉一。”

蕭止淵沒有作答，方毅立即上前將劉素晴扶起，帶離開書房。

門關上的瞬間，溫明棠覺一陣天旋地轉，蕭止淵不知何時已來到面前，一只手穩穩扶住的腰。

書房的沉水香燃至半截，青煙裊裊上升，在兩人之間形一道朦朧的紗帳。

蕭止淵的手指仍停留在溫明棠腕間，指腹下的脈搏跳得有些急促。

“你怎麼看？”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如古井無波。

溫明棠睫羽輕，目落在案幾上那本函抄本上：“劉素晴應該沒說實話。”指尖輕點冊子最后一頁的墨跡，“這里洇開的痕跡太規整，像是故意模糊了關鍵信息。”

蕭止淵角微勾，出今日第一個真切的笑意：“你果然和我想得一樣聰明。”他松開的手腕，撤的時候還帶起一陣松墨香，“前后說得事矛盾太多，劉素晴求生是假，想當雙面探子才是真的。”

“殿下問的不是這個吧？”溫明棠突然抬眸。

窗外的影恰好在此刻偏移，一道金線橫亙在兩人之間，蕭止淵背而立，面容在影里，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是，我想要問的是祭。”

聽到這兩個字，溫明棠的指尖無意識地蜷起來。茶盞中的倒影晃了晃，映出微微發白的。

想起那個夢，間涌上一腥甜，又被強行咽下。

“我……”

蕭止淵忽然近一步，像是不愿意給溫明棠左顧言其他的功夫，嗓音比方才也要低沉了些許：“你近日寢食難安，夜半驚夢，都與這個有關？”

溫明棠呼吸一滯，沒想到他連這些都知道。

不過想來也是，蕭止淵在晉王府不可能沒有眼線，更何況翠安就是他派到自己邊的。

“是。”最終承認，卻不肯多說一個字。

蕭止淵沒有說話，目在眉心停留片刻，那里有一道極淡的、海棠狀的紅痕若若現。

他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圖，在案幾上徐徐展開：“三日前，我派往北境的暗探傳回消息。”

地圖上標注著麻麻的紅點，每個紅點旁都寫著日期，溫明棠俯細看，發現這些竟是近兩年北境各地孩失蹤的記載，數量之多令人心驚。

“耶律齊跟前有一個古怪的面人，負責收集男，”蕭止淵的指尖劃過邊境線，“而劉家……”他忽然在某個位置重重一點，“負責運送。”

溫明棠猛地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目。

“祭佛禮那日，”突然想起什麼，“我看見了晏呈禮。”手指不自覺地攥袖口，“按規矩他本不該出現在大相國寺。”

蕭止淵眼中寒一閃。

窗外忽然狂風大作，吹得未關嚴的窗扇砰地撞在墻上，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這件事為何之前沒有告訴我？”

蕭止淵說話的時候語氣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

溫明棠搖了搖頭，“這段時間我實在是太，很多事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不適，只能把話題又說了回去，“晏呈禮當時大概是想要行刺你，但是湊巧被我打斷，只是有人把他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