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晏呈禮，他在燒餅攤那。”

溫明棠聞言，手指攥住車簾，瞇起眼睛，過紗簾的隙盯著不遠那個悉的影，晏呈禮正俯與燒餅攤的老漢說著什麼，臉上甚至還帶著罕見的溫和笑意。

這太反常了。

晏呈禮眼高于頂，連府中下人都懶得正眼相看，怎會與市井小販這般親近？

“絳珠，”溫明棠輕聲道，“讓車夫把馬車停過去。”

今日出門的時候，溫明棠特意換了一輛普通的馬車，這樣停靠過去，除非晏呈禮親自上前查看，否則本不可能猜出來坐在里面的人是。

車簾被風吹，溫明棠看見晏呈禮角噙著一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的眼睛依舊冷得像冰，有些像前世他執劍刺向心口時的眼神。

晏呈禮慢條斯理地從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的錦帕，修長的手指一拭著，仿佛剛剛了什麼臟東西。

他的眉梢微微上揚，出一個看似溫和的笑容：“老丈，今日生意可好？”

賣燒餅的老漢了手，糙的臉上堆滿褶皺：“托公子的福，還過得去。”

晏呈禮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狀似隨意地掃過爐灶上金黃的燒餅，“這天看著要變，老丈還是早些收攤為好。”

老漢抬頭了湛藍的天空，布滿皺紋的臉上出困的神：“公子說笑了，這晴空萬里的……”

“西邊。”晏呈禮抬起手，腕間的檀木佛珠隨著作出袖口，他指向天際時，“云層已經過來了。我方才從欽天監過來，聽說今夜有暴雨。”

老漢憨厚地笑著，往爐膛里添了把柴火：“多謝公子提點。等這爐餅子賣完，老漢就收攤。”

晏呈禮忽然傾向前，手指輕輕敲擊著油膩的案板，“城南那條巷子，雨天容易積水……”

“公子放心，”老漢麻利地翻著燒餅，汗水順著他曬得黝黑的臉頰落，“老漢走城北小路回家，穩當著呢！”

“是嗎？”晏呈禮的聲音突然輕了幾分，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他的眼神變得幽深，像是毒蛇盯上獵時的目，“可我怎麼聽說城北最近在修路？”

老漢的作明顯一滯，翻餅的鐵鉗的手也跟著一停，很快若無其事地道，“瞧我這記，居然還把這事給忘了。”

晏呈禮的眼中閃過一道不明的緒，他從錢袋里取出一塊碎銀，將它放在油膩的案板上。

“雨天路，老丈還是小心為上。”他說這話時，眼睛卻盯著爐灶里跳的火焰，瞳孔中映出詭異的火，“這些餅子我都要了。”

老漢布滿老繭的手在圍上了又，遲遲不敢去接那銀子：“使不得使不得！這太多了……”

“拿著吧。”晏呈禮將銀子往前推了推，指尖在案板上留下幾道水痕，“就當是積德行善。”

他說這四個字的時候，語氣中藏著冷。

溫明棠的口猛地一窒。前世，晏呈禮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讓一尸兩命，回憶帶來的痛楚讓不自覺地咬下，直到嘗到腥味才回過神來。

“車夫。”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過去去撞他一下。”

車夫領命而去，很快混人群中。

溫明棠看著晏呈禮，他在從老漢手里將燒餅接過來的時候顯然是有些小心的，這本不正常。

“哎喲！”車夫裝作踉蹌，狠狠撞在晏呈禮背上，油紙包應聲落地，出里面金黃脆的燒餅。

“小的該死！”車夫連連道歉，慌忙彎腰去撿，額頭上滲出細的汗珠，“這位公子實在是對不住，小的方才沒注意，這就給您重買一個！”

然而，晏呈禮的作快得驚人。他一把扣住車夫的手腕，力道大得車夫臉瞬間煞白。

就算是如此，晏呈禮的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意，眼神卻冷得像淬了毒的刀：“不必了，你既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會為難你。”

他彎腰拾起燒餅，指尖不著痕跡地過油紙層，“只是日后走路可一定要小心些。”

車夫訕訕地回手，只得轉向老漢：“我要一個燒餅。”

晏呈禮將油紙包重新裹好，轉離去時，目若有似無地掃過馬車方向。

溫明棠立刻放下車簾，后背莫名沁出一層冷汗。

“小姐？”絳珠擔憂地遞上帕子。

溫明棠擺擺手，直到聽見晏呈禮的影徹底地消失，才道，“去派人跟著那個老板。”

回到王府后，溫明棠覺口那郁結之氣仍未散去。

倚在榻上，指尖輕輕著太，自從取之后，的子便一直不大爽利，稍一勞神便頭暈目眩。

窗外暮漸沉，庭院里的海棠被晚風吹得簌簌作響，溫明棠閉目養神，恍惚間竟睡了過去。

“小姐！”絳珠的聲音將驚醒，“有消息了。”

溫明棠睜開眼，窗外已是華燈初上，撐起子，接過絳珠遞來的熱茶抿了一口，才道：“如何？”

絳珠低聲道：“那老漢先是回了家，約莫一個時辰后又鬼鬼祟祟地出門，在城里七拐八繞，險些把咱們的人甩掉。”頓了頓，“最后進了胡玉樓。”

“胡玉樓？”溫明棠指尖一，茶水濺出幾滴，在錦被上暈開深的痕跡。

這正是江冥厭提到的宗門據點。

溫明棠猛地坐直子，腦中思緒飛轉。

一直以來，都將注意力放在北境與嫻貴妃上，竟忘了晏呈禮這個變數——他同一樣是重生之人，知曉前世種種，若他與三皇子或耶律齊聯手……

“備筆墨。”掀開錦被下榻，赤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

絳珠連忙取來紙筆，又點亮了案幾上的燭臺。

昏黃的暈中，溫明棠提筆蘸墨，筆尖懸在紙上頓了片刻，才落下第一筆。

將今日所見詳細寫下，尤其強調了晏呈禮與老漢的異常舉，以及胡玉樓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