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孝道,得到信便囑咐妤貴妃……哦不,如今是皇貴妃,掌好后宮諸事,自己則與淑、嫻二妃并五皇子六皇子親自前來探,再想勸勸老人家搬回宮里去休養,可惜太后一心清修,更嫌宮里四四方方的天兒悶得慌,最后還是將皇帝打發了回去。
下了牽云山,茍富貴眼瞧天不早,恐趕路回宮累及龍,便提議不如在宮苑住一夜。
皇帝想起一月不見的三兒子,遂同意了。
王嬤嬤過來告訴知意時,正給院子里的流浪貓喂食。
皇帝來了是大事,不過聽說他們一行人先去了聽松閣,便停住了要去問安的腳步,再想那邊父子說話敘舊,不宜打擾,還要安排兩位妃子與皇子們的住所,定是忙碌,反正空等也是等,干脆梅香快快去準備魚竿餌來,先去湖畔釣兩條魚,一面吩咐冬青留意那邊的傳召,好及時報信。
其實皇帝是九五至尊,自然什麼山珍海味都吃過,可親手釣的魚多算得一番心意,畢竟也沒什麼好東西能孝敬皇帝這個名義上的父皇的。
聽松閣這邊,趙珩自晌午喝下湯藥昏睡至今,皇帝舟車勞頓,來瞧了眼,覺著三兒子比出宮前更清瘦憔悴了,一時也不忍把人醒,便與嫻妃去隔壁天香閣喝茶休憩。
淑妃不愿湊過去跟嫻妃爭這朝夕之寵,便指揮宮婢去灑掃院子,準備晚膳。
宮苑很大,每個嬪妃按照往常慣例是有自個兒的院子的,就如在后宮中一般。不過今年有些例外——太子被廢到此休養,廢太子妃卻沒有和太子住一起,瓊安院原來是給皇子公主住的。
本來這也不算什麼事,反正幾十個院子,隨便哪個住不得?
焉知五皇子和六皇子在聽松閣玩鬧瘋跑一圈,便道今夜就要住在這。
淑妃能管教自己的五皇子別胡鬧,卻管不了嫻妃那個調皮張狂的六皇子,也懶得管。
眼瞧六皇子鬧得兇,死活不肯離開聽松閣,屋廢太子也被吵醒了,淑妃略一思量,干脆去天香閣請皇帝拿個主意。
一則,鬧事的是六皇子,皇帝要厭煩斥責,也是斥責其母嫻妃。
二則,也可看看如今皇帝對廢太子到底是什麼態度。
皇帝聞言,卻只是微微蹙眉,也沒斥責六皇子,擺手道:“珩兒養病需安靜,確實不宜有孩子鬧騰打擾。既然他醒了,朕也過去瞧瞧吧。”
皇帝帶著淑、嫻二妃回到聽松閣,才將走近庭院,卻先聽到一陣凄厲的哭喊聲,仿佛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好,是軒兒在哭!”嫻妃眉心一,急忙先跑過去。
皇帝蹙眉隨后,進了院只見三兒子坐在椅上,神冷冰冰,而六兒子摔倒在地,著紅腫眼睛正哭,兩人中間橫著一的子。
嫻妃心痛地抱六皇子起來,忙問:“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六皇子吸著鼻涕泡兒,很是畏懼地抬手指了指趙珩,只是一下又回手,一個勁兒地哭。
嫻妃發現他手臂紅腫了一塊,眼淚也涌了出來,委屈看向皇帝:“您瞧,軒兒這生生的手都被打紅了!”
皇帝負在后的掌心忽地一,狠狠蹙眉瞪向趙珩,滿眼失地責問道:“過了三月你就二十有一了,怎麼這點心都沒有,還要為了一個院子跟你六弟大打出手?他才七歲啊!”
六皇子聽得父皇為自己做主,這才倒豆子一般控訴道:“三皇兄人把我丟出去,可我擔心三皇兄,想陪陪他,給他說笑話,可三皇兄卻掄子……打我,嗝……好痛!”
皇帝的臉別提多難看,然而趙珩從始至終都漠著一張臉,既不說話也不拿正眼瞧他們。皇帝心口這慍怒越發不住,威嚴命令道:“還不給你六弟賠禮道歉?”
趙珩冷嗤一聲,別開臉。
皇帝的天威正被肆意挑戰輕蔑,幾乎要沖過去,但被嫻妃抱住,嫻妃搖頭勸道:“皇上息怒啊,三皇子病中確實不喜人吵鬧的,可憐軒兒一番好心,我們母子今夜囫圇個將就一夜也不是使不得,還您千萬別怒傷了龍啊。”
皇帝聽著這番話,心疼不已,忙扶哭得梨花帶雨的嫻妃起來,重重朝趙珩揮袖,當眾罵道:“逆子!你瞧瞧你如今可還有半點為人子的模樣?朕真是沒白廢你!如此低劣丑惡的品行,上不尊父,下不護弟,即使沒斷也不堪儲君之位!”
趙珩聞言,扯笑了笑,無悲無喜的漆眸如一口干涸枯井,再沒有半點波瀾。
天邊黑云翻滾,隨著一道悶雷響起,冰寒雨驟然傾斜而下。
戰戰兢兢服侍在旁的奴仆侍們趕忙跑進屋里取傘來,遮擋各位主子進屋避雨,短短一瞬間,院里不管是怒不可遏的皇帝,委屈的嫻妃與六皇子,還是看好戲的淑妃與五皇子,都走干凈了。
淅淅瀝瀝的雨幕里,一把把撐開的傘面沒有一個是遮擋在趙珩上的。
似乎誰也沒有想起這位曾經深得皇帝信任、滿朝文武稱贊不絕,如今卻雙殘疾虛弱無比,連一冷風也吹不得的三皇子。
趙珩微微仰頭,闔了闔眼,任由雨變為如注暴雨無沖刷下來,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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