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笑笑搖頭:“還好。”
謝淩雲閉了閉眼,聲音發:“是我讓姥姥苦了。”
“沒有。”姥姥擡起手,落在他發上,作輕輕地了,“明明是姥姥自己想要再多活幾年,不做手,恐怕連……”
謝淩雲低頭不語,作又慢又輕地撕下姥姥手背上輸過後還著的膠布。
“姥姥聽說,你讓人用你媽媽的名字立了個基金會?”
“嗯。”謝淩雲頓了一下,又說,“可是也沒有幫到想幫的人。”
姥姥靠在床頭,眉眼慈祥,笑說:“你有這份心,人家知道也會高興。”
謝淩雲悶聲不語。
姥姥又問:“是為了喜歡的孩子?”
“……嗯。”
“有沒有照片?姥姥看看。”
謝淩雲打開手機,找到了在雁棲湖拍下的那張照片,遞過去給姥姥看。
“小姑娘長得真漂亮,是同學吧?”
“同班同學。”
“姥姥什麽時候能看到你把人帶回家來?”
謝淩雲好一會兒才開口,聲線又低又沉:“我帶不回來了,姥姥。”
半晌,姥姥輕嘆一聲,手了他的頭發。
“人這一輩子,哪能事事都順心如意。”
謝淩雲放下手機,好一會兒,道:“我知道。”
“你扶姥姥躺下吧,有點困了。”
謝淩雲起,彎腰放好枕頭,調節好床頭高度,才慢慢扶著姥姥睡好。
“你姥爺酒癮大,以後姥姥不在了,你得多說說他。”
謝淩雲坐在床邊沒有走,應道:“好。”
“我也沒有什麽好心的了,只有一樣。父子倆哪有隔夜仇,若柳當初是為你爸去了四川沒錯,擔心你爸,聽不進勸,可誰也沒想到,會上那場泥石流。你媽是為了救一個孩子,才被山上沖下來的石頭砸中。說到底,并不是你爸的錯。別怪你爸,就算當時他在若柳邊,也不一定能護得住,說不定還會……後來回京,你媽躺在病床上那段時間,他比誰都自責,”
謝淩雲低聲說:“好,我知道了,我不怪他。”
姥姥彎彎角笑了:“姥姥已經說過你爸了,以後你想學導演,拍電影,都可以,他答應了姥姥不再幹涉你……咳,咳咳……”
謝淩雲很快倒來一杯溫水,扶著姥姥喝下去一口。
“是不是傷口又疼了?”他輕聲說,“我都知道了,也都記住了,你別強撐著說話,睡吧,好好休息,好嗎?”
姥姥握住他的手:“姥姥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喃喃道:“要是……要是若柳還在,就好了……”
謝淩雲閉了閉眼,低頭埋在姥姥床邊。
姥姥最後還是沒有能熬過那個冬天。
冬至過後兩周,謝淩雲推開房門,將早餐端進去,床上的人,卻早已沒有了呼吸。
姥姥下葬之後,謝淩雲遞了紐約大學帝勢藝學院的申請,拿到offer的那天,他收到了醫院院辦的電話,說杜月芬再次院了,們似乎缺錢,問他是否還要資助醫藥費。
謝淩雲答應,又不詢問:“怎麽又院了,不是說移植手後沒有多大排異反應嗎?”
那時學校已經放假,是北京冬天最冷的時候。
謝淩雲在一個下過雪的清晨,去了一次醫院。
他遲疑地,站在病房外沒有進去。
等了沒有幾分鐘,病房門被人從裏面拉開。
杜月芬一個人艱難地走出來。
臉不好,有輕微的黃疸征兆,腳步也有些虛浮。
謝淩雲來不及想太多,上前一步,扶住了。
“謝謝。”
謝淩雲裏看了一眼,戚喬并不在。
他收回目:“您去哪兒?”
杜月芬拎著一只小小的保溫壺:“想去接點熱水。”
“我幫您吧。”謝淩雲扶進病房重新坐下,拎著那只保溫壺,很快接滿回來。
“謝謝你啊孩子。”杜月芬笑笑,“你是探我們病房誰的?他們都下樓去吃早飯了,估計得半小時才回來。”
“不是。”謝淩雲胡謅了個理由。“我來看一個朋友,不在這一層,我走錯了。”
他頓了下,又問:“您好點了嗎?”
“好多了。”杜月芬不明所以,“你怎麽這麽問?”
“我……看您臉不太好。”謝淩雲話音一轉,“您家人不在的話,需不需要我幫您去買早餐,正好也要去幫我朋友買。”
杜月芬笑說:“我兒去買了,應該快回來了,謝謝你啊孩子。”
謝淩雲微微一怔,給杜月芬倒了一杯熱水晾在一旁。
“燙,您記得晾涼了再喝。還有事,不打擾您了,好好休息。”謝淩雲起,很快走出了病房。
謝淩雲去紐約大學換了一年,結束之後,也沒有回學校。
大四所有人都在忙畢業大戲,他輾轉多地,拍攝自己的畢業作品。
戚喬的Q/Q很用了,或許是在經紀公司的要求下才注銷的,謝淩雲將那些聊天記錄全部保存在了雲端,只是憾,沒有來得及備份那些以前發過的態。
有基金會的關系在,得知戚喬媽媽後續況并不難。
那個冬天過去後,寒冷徹底消失。
謝淩雲在畢業前夕回了北京。
發小喊他去聚會,謝淩雲沒有像以前一樣推辭。
那天與賀舟去擊劍館時,遇到一個向他挑戰的初中小男孩。
謝淩雲莫名記住了“他”那句祝福。
功不唐捐。
那一瞬間,他想到的卻是,也想把這四個字送給。
希所有努力不會白費,前程似錦,功不唐捐。
2017年的夏至。
13級電影學院全學生畢業典禮。
謝淩雲回了趟宿舍,那兒已經沒多東西。
只有宋之衍一個人在,換好了學士服,在調相機參數。
謝淩雲開口:“等典禮結束,幫我和戚喬拍張照吧。”
宋之衍擡頭看他,只頓了一瞬,很快調整好錯愕的表,笑說:“好。”
可謝淩雲沒能對說出口,只得到一張五個人的合影。
他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謝淩雲想,也足夠了。
合照結束,他聽到有人喊戚喬的名字。
謝淩雲循聲去,看見了戚喬媽媽和江淮。
戚喬背影雀躍地朝他們小跑過去。
謝淩雲久久地著,直到賀舟攀著他的脖子,強行將他拉了回去。
離開之前,他一個人在西山待了很久。
6月的月底,北京下了場雨。
謝淩雲半靠在二樓落地窗前的一只沙發裏,沉默地看了許久。
他拍下一張照片,注冊了一個微博賬號。
將那張雨天窗外的圖發了上去,只配字:下雨了。
他看了好久,在自己那條微博下,@已經擁有百萬的戚喬。
明知看不見,卻還是想問一句:下雨了,你今天有沒有開心點?
他逃避似的,在之後的五年裏,除了春節與幾個假期,都沒有回過國。
可還是克制不住,在網上搜索的消息,記錄下沿途到的每一個雨天。
@看雨天,又在一夜睡醒之後,刪除那條評論。
他原本以為,他可以忘記的。
可一年過去,兩年過去,五年過去,這些習慣像是刻在骨子裏般,改都改不掉。
他看過出演的每一部作品,在無數個黑夜將15年在北海拍攝的那個短片看了一遍又一遍,雁棲湖的那張照片與畢業合影,每更換一次手機,都要重新導。
22年的那個6月,李一楠發給他一份晚宴請柬,問他去不去。
謝淩雲只掃了一眼:“不去。”
“正好回國,去一下唄。”
謝淩雲還是拒絕。
那天晚上,他照常在睡前登錄微博,看到關注的轉發的通告行程,戚喬也會去參加那場晚宴。
他改變主意,讓李一楠答應下來。
卻在回國當天,又聽聞戚喬因為劇組拍攝,或許趕不回來參加。
他神冷下來,對誰也答不理。
李一楠說他簡直是喜怒無常。
那天下了一場小雨。
謝淩雲坐在車中,拍下一張照片。
習慣地上傳至微博。
他的確以為今天見不到了。
卻不曾想,踏進那場晚宴之後,又意外遇見。
可對他很冷淡。
也是,五年沒有見面的同學而已,又憑什麽沖他笑呢。
回北京後,助理例行將郵箱中所有工作邀約整理分類整理,無一例外,都是要在國外拍攝的外語片。
李一楠催他決定下部戲。
謝淩雲掃過一眼,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那抹紅。
沒有思慮太久,他說:“《偏航》不是簽下來了?下部拍它。”
“那豈不是要在國?你不是不願意接……”
謝淩雲打斷了他的話,說:“不走了。”
他起,向窗外綠蔭高樹。
霜凋夏綠,五年過去,他依然沒能忘記。
謝淩雲認栽了。
他要再試一次,去靠近,擁抱,擁有。
—全文完—
就停在這裏啦。
謝大家三個月的陪伴,每一條評論我都有看,連載期的每一條反饋,對我而言都很寶貴。謝謝大家喜歡。可以的話,麻煩全訂的寶貝們留個評分可以嘛?還有順便求一個作者收藏。
這一本是我寫的過程,哭得最多的一本了,上卷結束寫喬喬在哭,前兩天寫師兄番外在哭,今天寫謝淩雲視角還在哭,但是我也真的真的,好喜歡戚喬和謝淩雲。雖然這一本與我之前預期的相比,只達了90%的完度,剩下的都是因為下卷無綱奔留下的憾。不過《偏航》也是第一本,我在寫作過程中,似乎覺到自己有點進步了的故事。我有點舍不得他們。
6月1號開始連載,到今天正好99天,戚喬與謝淩雲的故事也停在99章。開文時覺得只是幾個名字,現在卻覺得,他們好像就在另一個世界存在著。
“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和“功不唐捐”這兩句,都是我考研那時新認識的,那段長達數月的孤獨備考時間,它們勉勵了我很多次。只是可惜,我最終還是沒能去第一志願。大家大部分年齡應該都比我小,當是長個教訓吧,三和錄取名額只有一個這些debuff疊在一起時,請一定一定慎重考慮。
話有點太多啦,不多說了。
希看到這兒的每一個你,都能得償所願,功不唐捐。祝你祝我。
有緣的話,下個故事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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