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窗欞傳來悉的叩擊聲時，沈今棠正在拆解發間的珠釵。

那兩輕一重的節奏像把小錘子，在心尖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

手上的作頓了頓，銅鏡里映出自己驟然亮起的眼眸，又在轉瞬間黯淡下去。

這是之前他們約定的暗號，他跟說：“往后我若來尋你，就這樣叩窗。”

珠釵“當啷”一聲落在妝臺上。

沈今棠快步走到窗前，月將窗外那道修長的影子投在薄如蟬翼的窗紙上。

能看清他微微前傾的廓，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那雙總是盛著溫的眼睛必定正著這里，角含著淺淺的笑渦。

“棠棠？”顧知行的聲音隔著窗紙傳來，帶著夜般的清潤，“我帶了徐記新出的……”

突然抬手，“咔嗒”一聲了窗栓。

窗外霎時靜了下來。

月漫過窗格，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同一個平面上，近得仿佛呼吸可聞，卻始終隔著一層捅不破的薄紙。

“我困了。”沈今棠聽見自己干的聲音。

死死盯著窗紙上那道剪影，看著他原本抬起想要推窗的手緩緩垂下。

妝臺前的燭火突然了個燈花，映得眼底發燙。

顧知行的手指在雕花窗格上無意識地挲，指節泛著青白：“你這些天……是不是累著了？”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我見你訓那些宮人……”

“嗯。”打斷他，轉時擺掃過地上的月，像攪碎了一池靜水，“費神。”

窗外傳來料的細響。

沈今棠背對著窗戶，卻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樣——微微俯湊近窗，濃的睫在月里投下細碎的影，薄抿一條直線。

他每次言又止時都是這副神。

夜風穿過回廊，帶著海棠的甜香。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直到一片花瓣從窗飄進來，落在疊的雙手上。

“那你……好好歇息。”顧知行的聲音像是浸了夜，沉甸甸的，“糕點我放在窗臺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尖上。

沈今棠突然轉撲到窗前，過雕花的隙，看見他墨藍的角消失在宮墻拐角。月將那抹影拉得很長，他手里還提著那個油紙包，約出核桃金黃的邊角。

手想推開窗，指尖到冰涼的窗栓又了回來。

床頭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晃，將的影子投在墻上，扭曲奇怪的形狀。

“啪”地一聲，扯落了杏的床帳，卻帶倒了案上的紗燈。

黑暗瞬間吞沒了整個寢殿，窗臺上那包糕點滾落在地，甜香的氣味在夜里彌漫開來。

宮墻外，顧知行站在那株野海棠下，肩頭落滿花瓣。

他低頭看著手里另一份已經涼的核桃，油紙包上還留著徐記特有的紅印。

方才窗紙上驚鴻一瞥的剪影，鬢發散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要就寢的樣子。

“主上？”暗的侍衛小聲提醒，“三更天了。”

他擺擺手，目仍停留在玉棠宮飛翹的檐角。

上一個月，他還跟沈今棠一起徹夜長談，當時沈今棠笑得眼角彎月牙。

如今滿樹繁花落在他肩頭，卻再沒有人踮著腳替他拂去。

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沈今棠的心就不好了呢？

難道真的是累了？

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映在宮墻上。

遠傳來打更的梆子聲，驚起幾只棲鳥。

顧知行終于轉離去，卻在走出十步后又忍不住回頭。

玉棠宮的窗子依然閉，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夜風吹散了他未出口的嘆息。

油紙包里的核桃碎了，簌簌地落在地上，像極了他們之間那些沒說破的心事。

第二日，清晨，玉棠宮。

沈今棠坐在妝臺前，指尖輕輕撥弄著一支素銀簪子，銅鏡里映出略顯蒼白的臉。

窗外晨熹微，海棠花瓣被風卷著，簌簌地落在窗欞上。

宮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低聲道：“司言大人，世子殿下來了，正在殿外候著。”

指尖一頓，銀簪在妝臺上輕輕磕出一聲脆響。

“就說我子不適，不見。”

宮面難：“可世子殿下說……他帶了徐記新出的核桃，還有您上回說想嘗的梅子釀。”

沈今棠垂下眼睫，口像是被細的針尖輕輕扎了一下，又酸又。

“……讓他回去吧。”

宮言又止，最終還是低頭退了出去。

窗外，顧知行長玉立，一襲墨藍錦袍襯得他肩寬長，手中果真提著兩包油紙裹著的點心。

見宮出來，他眸微亮，可聽完回話后，眼底的又一點點黯了下去。

他沉默片刻，將東西遞給宮：“告訴，我明日再來。”

一連三日，顧知行日日都來。

他變著法子地找借口——今日帶新摘的海棠花，明日送珍本古籍，后日又親自熬了安神的湯藥。

可沈今棠不是“子不適”，就是“正在忙”，總之就是不肯見他。

第三日傍晚，顧知行站在玉棠宮外，著閉的宮門，眉頭越皺越。

葉輕舟在一旁看得直嘆氣：“殿下，要不……咱直接翻墻進去？”

顧知行冷冷掃他一眼：“滾。”

葉輕舟了脖子，心想：得，這是真怒了。

直到林聽晚大婚這日。

無論是作為林聽晚的教習，還是沈淮序的表妹，沈今棠都避無可避，只能出席。

穿著一襲淡青的長，發間只簪了一支素銀釵，站在人群里，安靜得像一抹影子。

可即便如此，顧知行還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大步走過去，沈今棠余瞥見他的影，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轉就想走。

顧知行眸一沉，直接手扣住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卻讓掙不得。

“沈今棠。”他聲音得極低，帶著幾分忍的怒意，“你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掙了一下，沒掙開，只能抬眸看他，故作平靜：“世子殿下有事？”

“有事？”他冷笑一聲，手上力道微微收，“三日，我來了七次，你次次避而不見，現在問我有沒有事？”

沈今棠睫了，偏過頭不看他：“我只是……忙。”

“忙？”顧知行盯著的側臉，聲音幾乎是從牙里出來的，“忙到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抿不語，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卻倔強地不肯吭聲。

顧知行看著這副模樣，口那郁氣更甚。

他恨不得直接把人扛回去問個清楚，可又怕嚇著，最終只能咬著牙松開手，指節攥得泛白，骨節都泛著青。

“……好。”他深吸一口氣，下怒意，“待會兒典禮結束，別走。”

沈今棠沒應聲，轉混人群，可心跳卻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