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本郡主說話有些過了。”林聽晚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腰間系著的帶，“你知道的，我子直，想到什麼說什麼，你不要同我計較。”

說完這句話，的耳尖已經微微泛紅，顯然這番道歉對來說頗為艱難。

沈今棠靜靜注視著眼前這位驕傲的郡主，連道歉都是這般的高傲。

月過宮墻上的雕花窗，在林聽晚臉上投下斑駁的影，更顯得神復雜。

沈今棠角輕輕上揚，出一個恰到好的微笑：“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聲音溫和，卻帶著明顯的疏離，說完便準備離開。

“等等！”林聽晚急忙上前一步，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不自覺地攥了袖。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稍稍后退了半步，但眼中的急切卻掩飾不住，“其實……還有件事要勞煩司言大人。”

沈今棠站在宮墻投下的影里，半邊臉在暗，讓人看不清的表。

微微頷首：“郡主請講。”

林聽晚深吸一口氣，聲音不自覺地又低了幾分：“就是……我與你哥哥沈淮序的婚事……”

說到這里，的臉頰突然飛上兩朵紅云，連帶著脖頸都染上了一層，但還是繼續說道：“禮部辦事拖沓得很，母親催了幾回，他們總說吉日要仔細勘定，嫁要重繡，繁瑣的事一件接著一件。”

的語速越來越快，說到最后幾乎帶著幾分委屈。

自己的心里也明白，這本就是禮部的人不把的事放在心上，存心拖延。

突然，林聽晚手抓住了沈今棠的袖，力道大得讓沈今棠都能覺到指尖的抖：“你在宮中經營多時，若能幫著督促……”

這話沒有說完，但是沈今棠也已經明白了林聽晚的意思，不過就是想要讓幫忙辦婚事罷了。

不過為什麼要費這個心力呢？

沈今棠低頭看向那只拽住自己袖的手。

林聽晚的手指纖細修長，指甲上心描繪著海棠花紋，此刻卻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突然，沈今棠的目順著宮道向遠，忽然想起東宮就在林聽晚居住的玉棠宮旁邊。

“都是一家人了，司言大人不會推辭吧？”

林聽晚見沈今棠遲遲不答，急忙補充道。

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盛滿了期待，“等過了門，咱們就是正經的一家人了。”

林聽晚自然也明白自己現在的行為不妥，甚至于可以說是十分失態，但是在宮里的日子恐怕并不如表面那麼風。

雖然空有個郡主的名頭，但到底不是皇帝的親生孩子。

那些宮太監們表面上恭敬，背地里怕是沒說閑話。

“郡主所言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郡主若是想要盡快完婚，瑣碎的事必然不會，我住在宮外，一來一回許多事都會耽誤。”沈今棠狀似隨意地提議，聲音有些為難：“可是住在宮中，需要上頭批準。”

“這個容易！”林聽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臉頰上浮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興地向前邁了半步，上濃郁的薔薇香氣頓時撲面而來，“如今宮務都是母親在管，我這就去說。”

迫不及待地補充道，“你就住我宮里的西偏殿，那里清靜，離禮部也近。”

沈今棠著林聽晚雀躍的背影，眸漸漸轉深。

想起最近東宮頻繁接見的幾位大臣，那些人都是太子一黨的核心人。

若是能住在離東宮這麼近的地方，確實更方便打探消息。

玉棠宮的西偏，恰好和東宮挨著，是個絕佳的觀察位置。

“那便叨擾郡主了。”

沈今棠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難以察覺的深意。

林聽晚完全沒有注意到沈今棠神的變化，還在興致地說著嫁要改用什麼紋樣，喜宴要準備哪些菜式。

春日的月溫地灑在兩人上，將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個像枝頭雀躍的燕子，充滿活力；一個如深潭靜水，表面平靜卻暗流涌。

——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宮門才開了一道，顧知行就帶著重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這個沈今棠，本世子就知道一來宮里準沒好事！”

顧知行大步流星地往玉棠宮方向走，腰間玉佩隨著急促的步伐叮當作響。

他昨晚在府里等到三更天，茶水都換了三遍，最后等來的卻是宮人傳話，說沈司言要留在宮里幫郡主籌辦婚事，今夜不回了。

最可氣的是，等他反應過來要進宮要人時，宮門早已下鑰。

顧知行氣得一宿沒睡好，現在眼底還泛著青黑。

他咬牙切齒地想，沈今棠那個明的人，肯定是算準了時間才遞的消息。

“世子爺，您慢些……”

重小跑著跟在后面，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的汗珠。

顧知行充耳不聞，反而越走越快。

清晨的宮道上還彌漫著薄霧，他的擺掃過路邊沾著水的花草，帶起一陣細碎的水珠。

轉過一道宮墻，玉棠宮朱紅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

顧知行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正要抬手拍門，卻猛地剎住了腳步。

宮門閉，門前連個值守的宮人都沒有。

“給本世子敲門！”

顧知行冷聲道。

重趕上前，用力拍打門環。

沉悶的撞擊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可是敲了足足半刻鐘，里面卻一點靜都沒有。

顧知行瞇起眼睛，盯著閉的宮門冷笑。

若是尋常人，到這份上就該識趣地離開了。

可他顧知行是誰？

京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什麼時候按規矩來過？

“走，去后面看看。”

他一甩袖子，轉就往宮墻側面繞去。

玉棠宮后墻外種著一排海棠樹，此時正值花期，白的花朵開得熱鬧。

顧知行站在樹下抬頭打量，宮墻不算太高，以他的手翻過去不是問題。

“重，蹲下。”

他指了指墻。

重苦著臉蹲下，還沒準備好，顧知行已經一腳踩上了他的肩膀。

就在這當口，樹叢后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

“誰？”

顧知行警覺地回頭，正好對上一雙錯愕的眼睛。

三皇子顧晏清從海棠樹后轉出來，一襲月白常服上沾了幾片花瓣，顯然是已經在這里站了一會兒了。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一時凝固。

“你怎麼在這？”

顧知行挑眉問道，腳還踩在重肩上沒下來。

顧晏清明顯怔了一下，隨即恢復了一貫的溫和表：“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

顧知行嗤笑一聲，目在顧晏清上掃了一圈。

三皇子住的清暉殿在皇宮最南邊，而玉棠宮靠近北側，這“隨便”走得可真夠遠的。

不過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找沈今棠算賬，也懶得深究。

轉頭對重道：“穩住了！”

說罷借力一躍，雙手住了墻頭。

正當他要翻上墻時，目無意間往院一掃，整個人突然僵住了。

顧晏清見狀，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顧知行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院，臉變得異常古怪。

顧晏清心中疑，也顧不得許多，快步走到墻邊，借著旁邊一塊假山石墊腳，探頭往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