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夠了嗎？”顧知行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落地，卻讓王儉的笑聲戛然而止。

年輕的世子緩緩抬眸，那雙眼睛里的寒意讓王儉不自覺地往后了。

顧知行慢慢蹲下，與王儉平視。

這個作本該讓他于劣勢，卻莫名帶著居高臨下的迫。

他手，輕輕拂去王儉肩頭的一稻草，作優雅得令人骨悚然。

“王大人，”他的聲音溫得可怕，“你以為這些……能傷到我？”

王儉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顧知行那張平靜的臉，手指不自覺地攥了角。

這不對......完全不對！

在他的記憶里，顧知行向來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

王儉記得清清楚楚，去年李家的二小子只是在宴席上弄臟了他的服，這人當場就把整桌酒席都給掀了。

更別說......更別說是提那個忌般的世了。

這樣暴戾的一個人，此刻怎麼可能......

“你裝什麼裝！”王儉突然拔高了嗓門，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抖。

他死死盯著顧知行微微垂下的睫，想從那上面找出一強忍怒意的痕跡，“你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去？你堂堂世子殿下什麼時候學會忍氣吞聲了？”

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眼前人越是平靜，他心底那無名火就燒得越旺——這不該是顧知行的反應，絕對不該！

“你娘當年不知廉恥，跟自己的親弟弟廝混，生下你這個雜種！皇室蒙，先帝恨不得掐死你！你以為你如今掌了權，就能抹掉你這骯臟的？！”

牢房里回著王儉嘶啞的咒罵，每一句都惡毒至極，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暴怒失控。

然而，顧知行只是靜靜站著，眸深冷，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王儉著氣，死死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憤怒或痛楚的痕跡。

可顧知行只是這樣瞧著他，目平靜得近乎冷漠，仿佛他剛才的辱罵不過是耳邊吹過的一陣風。

半晌，顧知行終于開口，嗓音依舊平穩，卻著刺骨的寒意。

“罵完了？”他淡淡道，“那該說正事了。”

王儉瞳孔一，臉上的癲狂漸漸凝固。

他忽然意識到——顧知行本不在乎。

那些足以擊垮任何人的世辱，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顧知行隨手撣了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日的天氣：“賬本在哪兒？”

王儉的心臟猛地一，像是被人突然攥。

他覺嚨發干，卻還是扯出一個僵的笑：“什麼賬本？我聽不懂顧大人在說什麼。”

“還記得王勉嗎？”顧知行低笑一聲，抬起眼時，那雙漆黑的眼睛像兩把出鞘的刀，“我審了他很長時間，他在我的手里沒有捱過三道刑罰，便連他小時候尿子的事都說出來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靴底碾碎地上的瓷片，那細碎的聲響像是碾在王儉的神經上。

他垂眉看向王儉，問道：“尚書大人，你覺得你有幾分本事，能在我的手里捱過幾招呢？”

“戶部的賬本我翻爛了，可那些虧空的銀子……就像長了翅膀似的，怎麼都對不上數。本世子的要求也很簡單，我要知道真正的賬本，又或者說是被你藏起來的賬本現在在什麼地方？”

王儉的后背已經，黏膩的冷汗讓里在皮上。

燭火在冷的牢房里幽幽晃，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投在斑駁的墻上。

王儉強撐著直腰板：“顧大人，辦案要講證據，用私刑你是在屈打招！”

“證據？”

顧知行忽然笑了，笑聲很輕，卻讓王儉后背的汗一豎了起來。

他抬手，指尖輕輕撥弄著桌上那盞油燈，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他半邊臉在影里，唯有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像淬了冰。

他慢悠悠地從袖中掏出一塊染的布料，在王儉眼前輕輕一晃：“認識這個嗎？三天前那些殺手上扯下來的。”

他的手指過布料上致的暗紋，“東宮的標記，繡得可真講究。”

顧知行慢條斯理地說著，手指一松，燈芯“啪”得了個火花。

王儉的瞳孔猛地一，臉瞬間慘白，不控制地抖起來。

窗外忽然刮過一陣冷風，吹得牢門“吱呀”一聲搖晃，像是有人在暗窺探。

王儉的結滾了一下，袖口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顧知行繞著他緩緩踱步，靴子踩在石板上的聲音在寂靜的牢房里格外清晰。

“太子殿下這麼著急……”他在王儉后停下，溫熱的氣息噴在王儉耳畔，“是怕你落在我們手里，還是怕……你藏起來的那本真賬本，落在我們手里？”

王儉的手指死死揪住顧知行袖口的金線刺繡，那昂貴的線被他扯得變了形。

“王大人……”顧知行的聲音突然放輕，像毒蛇吐信般鉆進王儉耳朵里，“你給太子辦了這麼多年事，他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

他的聲音驟然轉冷，“去年李侍郎是怎麼死的？上個月陳史又是怎麼沒的？需要我幫你……好好回憶回憶嗎？”

王儉的呼吸變得又急又重，口劇烈起伏著。

他仿佛又看見那些同僚的死狀——有的七竅流，有的渾潰爛，還有的……連尸首都找不全。

牢房里的霉味混著腥氣，顧知行忽然近，玄袍過王儉抖的膝蓋。他俯時，腰間玉佩“叮”地撞在刑鐵鏈上。

“王大人。”指尖突然掐住王儉下，迫他抬頭直視那雙寒潭般的眼睛，“太子上個月置陳侍郎時，你就在偏殿聽著吧？”拇指重重碾過他開裂的角，“聽著骨頭一敲碎的聲音……”

王儉瞳孔驟，間溢出“咯咯”的聲響。

“賬本。”顧知行甩開他的臉，又將手指細細地凈，說道：“或者你覺得太子會相信你沒招供，會派人救你出去？”

王儉突然劇烈掙扎，鐵鏈在石地上刮出刺耳聲響。

怎麼可能？

他給太子辦事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清楚太子的心思？

即便是他什麼都不說，太子現如今也只想著弄死他，怎麼可能會派人救他出去？

地牢里的燭火突然“噼啪”炸響，將顧知行半邊臉映得晦暗不明。

他垂眸看著癱在地的王儉，角那抹笑像是刀尖上凝的霜。

“我……”王儉的結滾著，干裂的里出氣音，“我若說了……你能保我命？”

一滴冷汗順著王儉的太落，在寂靜中砸出“嗒”的一聲。

顧知行緩緩直起腰，玄大氅在的地上拖出暗痕。

他逆著，只余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要看王大人……”

影中傳來玉扳指轉的輕響，“……有多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