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顧知行敲擊車壁的手指驀地停住，眉峰高高揚起。

他緩緩轉頭看向沈今棠，眼底像是突然被點燃的炭火，明明暗暗地閃著。

沈今棠垂著眼睫沒作聲，只是手將沈宜往后護了護，長長的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影，遮住了眼中的緒。

可顧知行分明看見角微微繃，白玉般的耳垂泛起一幾不可察的薄紅。

姐夫……

顧知行又默念了一遍。

這聲稱呼像一顆甜的糖，甜得顧知行心尖發。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怯生生的小丫頭順眼極了，連拽著沈今棠袖的手都不那麼礙眼了。

“我……不該這麼嗎？”沈宜怯怯地抬眼，目在兩人之間來回游移。

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某種微妙的變化，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顧知行低笑一聲，那笑聲低沉而富有磁，目卻始終鎖著沈今棠：“該，怎麼不該。”

他聲音里帶著砂紙般的啞，指節輕輕蹭過自己的下，道：“你這丫頭，倒是比你姐姐有眼。”

沈今棠終于抬眼瞪他，可那眼波卻不如往日凌厲，反而多了幾分和。

顧知行看得分明，眼尾那抹紅暈比胭脂還要艷上三分，像是被春日的暖暈染開的晚霞，得不可方。

這聲“姐夫”像是給顧知行喂了顆定心丸，一路上他果然消停了不。

只是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總是不安分——時而撥弄沈今棠腰間的玉佩穗子，時而“不經意”地的指尖，活像只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貓。

沈今棠被他鬧得煩了，一個眼刀甩過去，那人立刻正襟危坐，偏生角還噙著抹得逞的笑。

沈宜在角落，努力把自己當個明人。

這般微妙的平衡持續到馬車停在公主府前。

暮如濃墨般漸漸暈染開來，將天地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檐下的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和的暈灑在青石板上，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仿佛在訴說著這夜的靜謐與不安。

“西廂房已經收拾妥當了。”顧知行負手站在廊下，聲音突然變得生起來，像是被寒霜覆蓋的巖石，他盯著正挽著沈今棠胳膊的沈宜，眼神里滿是警惕，活像在看什麼搶走了他寶貝的強盜。

沈今棠輕輕攏了攏沈宜單薄的肩膀，像是在給傳遞一溫暖，道：“今晚跟我睡。”

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什麼？”

顧知行的聲音陡然拔高，那突如其來的高音驚飛了檐下棲息的夜鳥，它們撲棱著翅膀，發出一陣陣驚慌的鳴，打破了夜的寧靜。

他三兩步到沈今棠面前，劍眉幾乎要擰一個死結，那神仿佛是被了逆鱗的猛。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公主府三百銳日夜守，”他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里出來的，帶著幾分抑的憤怒，“你是覺得侍衛的刀不夠快，還是公主府的墻不夠高？”

“了驚嚇。”沈今棠將沈宜往后帶了帶，月在睫下投出一片影，像是給的眸子蒙上了一層薄紗，“做噩夢時總得有人陪著。”

顧知行的結劇烈滾了一下，他冷笑一聲，大步近。

玄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像是挾帶著無盡的寒意，在青石地上拖出一道鋒利的影子。

他俯時，腰間玉佩重重地撞在沈今棠的步上，發出清脆的錚鳴，那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那我做噩夢的時候，你怎麼不來陪？”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沈今棠的耳際，帶著幾分質問和委屈。

沈今棠耳尖一熱，猛地抬眼看向他，眼中閃過一錯愕，聲音中含幾分警告：“顧知行！”

沈宜嚇得連呼吸都屏住了，能到空氣中的張氣氛，仿佛隨時都會發出一場風暴。

看見顧知行眼底翻涌的暗，像是暴雨前的海面，洶涌澎湃，下一刻就要掀起驚濤駭浪。

沈宜有些害怕地去拽沈今棠的角，生怕他們起了沖突，可手還沒到，就被顧知行那鋒利如刀的眼神給制住了。

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之間的氣氛愈發張。

卻見，沈今棠突然抬手，指尖輕輕點在顧知行的心口。

這個作輕得仿佛只是羽的，卻讓暴怒的男人瞬間僵住，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仿佛被施了定。

“就這一次，”的聲音輕得像夜風中的低語，指尖順著襟的紋路緩緩下，像是在一件珍貴的寶。

最后，的指尖突然攥，像是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聲音里帶著一安，“我保證。”

顧知行的結劇烈滾，像是在抑著什麼洶涌的緒。

他猛地抓住那只作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碎的腕骨，可就在及脈搏的瞬間，力道又瞬間卸去了七分。

他的手指微微抖，像是在掙扎，又像是在不舍。

三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時間都變得緩慢。

檐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昏黃的燈將顧知行半邊臉照得晦暗不明，他的神在影錯中顯得更加捉不。

許久，他突然松開手，轉時擺甩出一道凌厲的弧線，像是劃破夜的劍芒。

“就這一天，”這三個字像是淬了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里出來的，“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趕走。”

西廂房。

燭火微微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紗帳上。

沈今棠替沈宜掖好被角，自己也在外側躺下。

窗外月如水，過雕花窗欞灑落一地銀霜，給這靜謐的夜晚增添了幾分清冷。

“姐……”沈宜突然側過，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像是兩顆閃爍的星星，“姐夫他真的很喜歡你。”

沈今棠指尖一頓，錦被上的纏枝紋路硌在指腹，微微發疼。

“怎麼突然說這個？”

聽見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更干，像是被夜風去了水分。

“我在京都這些年，可沒聽說姐夫的傳聞。”沈宜往沈今棠邊湊了湊，聲音得極低，像是怕被外人聽見，“都說他脾氣暴戾，連太子爺的面子都不給，當年在前都敢手。可方才姐姐不過一句話，他就讓步了。這只能說明是姐夫的心里有你，舍不得對你發脾氣呢！”

沈今棠著帳頂的流蘇輕輕晃，思緒卻飄得很遠。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真的。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并不是這樣，顧知行對有些許耐心只是因為這張臉罷了，因為這張臉跟他的心上人有幾分相似，所以屋及烏罷了。

對著一個替代品都能有這樣的耐心，更不用說是對正主如何了。

沈今棠沒說話，沈宜卻突然支起子，聲音里帶著一期待：“那姐姐呢？你對姐夫是什麼覺？”

窗外，顧知行的腳步猛然頓住。

他抱著一床錦被僵立在廊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抓住什麼重要的東西。

夜風卷著淡淡的桂花香拂過他的袍，他卻連呼吸都屏住了，仿佛害怕錯過哪怕一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