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臨行前說是明日才返程的。

徐祈清聞聲轉頭看過去，廊檐上墜著的復古宮燈被風吹得搖搖晃晃，他笑了一下，“嗯，明早爺爺應該會找我，我也恰好有事要和他說。”

郁伯“啊？”了一聲，疑之浮于面上，后又想起大約還是為了徐子衍的事，嘆了一聲，“子衍這孩子也真是。”

整個緒園上上下下都為他憂心好些時日，連帶著向來很會被老爺子去祠堂敬香說話的徐祈清，也接連每日一早就要去祠堂報道聽訓。

徐祈清沉思片刻，開口道：“不是這件事。”

郁伯抬眼，神不解，“是又發生什麼大事兒啦？！”

徐家家訓向來嚴苛，小輩犯錯免不了要去祠堂罰跪、聽訓，除此之外再要去祖宗跟前兒的報備的，就是請家譜、祖墳、長房婚嫁、祭祖……此類的大事兒了。

可一一盤算過來，好像都還沒及到這些事兒啊？

徐祈清看著郁伯又驚又的神，緩聲道：“我預備結婚了。”

-

回到在東園的臥房，徐祈清先將西服外套下放至洗換區，一片經由剛才路過園中的海棠樹邊，而攜來的小花瓣，從襯衫領口的領帶結上掉落了下來。

輕輕的一抹，飄然覆于他手背。

放下外套，轉而朝室走去的步伐因這一小片，停了下來。

他看了片刻，將其拿了下來。

隨后忽然想起了什麼，取出手機，點開了沈初棠的聊天框。

他日常商務行程鮮使用這類社件，列表中的聯系人除了家中老爺子、老太太、徐父徐母以及徐子衍以外，就是三兩之前留學時的好友。

沈初棠是他近五年來，第一個新的聯系人。

他拿著手機走到窗邊的辦公桌前，看一眼還在指間的花瓣，尋了個他平日記錄隨筆的筆記本，將它夾扉頁。

隨后，給沈初棠發去他已經回到徐宅的消息。

發送完畢，正放下手機，視線掃一眼時間，扣住手機要放到桌面的手懸停在半空，半刻后又將手機舉了起來。

隨那則匯報已經歸家的消息之后，又發了條新的過去。

【晚安，好夢。】

*

盛春之際，沈家莊園室外花園里的花全都開了。

沈初棠在一片鳥語花香中醒來。

一夜好眠，甜夢境在清甜鳥鳴中緩緩步尾聲，意識在心愉悅中幽幽轉醒。

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了個大大的懶腰，接著摘掉眼罩，滋滋地滾了兩圈，又趴在那回味了一下這舒適的睡眠。

而后才翻坐起來，探下床邊，一路哼著輕快的調子走去洗漱。

今日天氣大好，早餐依舊是擺在莊園的那片薔薇花海中。

沈初棠結束洗漱，穿著松睡，就這樣一路乘著電梯下了樓。

蝶舞蜂忙，春和景明，Liana和小昵正一邊擺著餐桌，一遍夸著這幾日的氣溫真是好時，一抹雀躍愉快的影穿過花園中爬滿黃薔薇的花廊走了過來。

藻緞似得烏發散在后，和同清甜嗓音中傳出的悠揚小調，以及花架上那花飽和明艷的黃薔薇，飄飄，又金燦燦。

二人的心也都跟著更加明快了幾分。

沈初棠走到餐桌邊坐下，先端起冒著熱氣的杯子抿了口紅茶，才挑選起第一個要吃的茶點。

Liana滿臉笑容，幫將餐巾墊到上，“小姐今天心這麼好呀？有什麼喜事？與我和小昵分一下呀？”

沈初棠拿著果叉的手頓了一下，扭頭看過去，“有嗎？”

小昵水亮亮的眼睛與對視上，頭如搗蒜：“有！”

整個人滯鈍半晌，即刻斂去眼角眉梢飛揚的神，拿起一只焦糖可頌遞進里。

一定是昨晚大煞了觀霽月的風頭，所以高興過頭了。

嗯，一定是這樣。

見不說，Liana和小昵二人也沒追問，笑呵呵地繼續侍餐。

不遠的花廊下，負責清掃臥房的傭一路小跑了過來，手里還拿著沈初棠正鈴聲大作的手機。

Liana見狀快步迎上去，將手機接過，折返回來遞給沈初棠。

“是清慈小姐呢！”

沈初棠咬一口可頌，立刻手將手機接了過來。

滿臉甜笑容地點下接聽鍵，將聽筒到耳邊來，“清慈！”

謝清慈的心也跟著這嗔甜的嗓音而明朗了幾分，應一聲：“讓我猜猜，我們大小姐現在是不是正坐在花園中，用的公主專屬早茶？”

沈初棠眉眼彎彎，爽朗應一聲：“是呀！”

隨后滿臉明的神又即刻頹喪下來，“你要是在就好了！我真的好想你！你老公有沒有對你不好？要是對你不好，你要告訴我，我一定帶著沈家莊園的保鏢團隊沖去港島，揍得他滿地找牙！”

謝清慈在手機那頭被逗笑，心間暖洋洋升起一熱流，故作沉了半刻，“那可能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

沈初棠攪弄著茶杯的小勺子“咯噔”一聲撞了下杯壁，憂心反問：“怎麼了？”

謝清慈笑了起來，“我已經準備登機，下午回京兆啦！”

溫嗓音兼著欣悅，由聽筒傳耳朵，沈初棠愣了幾秒，“真的？！”

謝清慈將手機舉到半空，機場大廳播報航班訊息的聲音被收錄，隨后又急忙將手機重新回耳邊，“這回信了吧？”

隨同的傭替拎著隨小提箱，攙扶著從接駁車上下來。

看一眼登機口，“好了，不說了，我要登機了，下飛機我再和你聯系。”

沈初棠這才對這個驚喜的消息有了實，應了聲：“好！”

掛了電話，連早餐都不想吃了，丟下手中的餐，從椅子上起，急急忙忙說了聲：“Liana，小昵，這些你們吃吧！我要去換服了！清慈下午到京兆！”

說完，拿著手機轉跑開。

Liana知曉兩位小姐的誼，也跟著欣喜，只是清慈小姐結婚后搬去港島，兩人就很再有見面機會，連聲應好，“那我讓小廚房給你燉點兒燕窩，早餐還是得吃點的！”

已經遠遠跑出花廊的人傳來一聲：“好！”

接著提著睡的擺，等不急去大堂坐電梯，拐過花園的旋梯，直奔樓上而去。

*

緒園的早餐依舊擺在正廳，老太太瞅著園中好些花都開了，吩咐保姆藍姨待會兒將上午茶的小桌擺到水榭里去，要在那抄幾頁經。

藍姨應一聲是，便著手去辦了。

正式用餐，席面上依舊一片靜悄悄，待幾位長輩依次都放下碗筷，徐祈清也將手中的筷子放回箸枕，率先開了口：“我有件事要說。”

尚未離席的幾人正拿著餐巾掩著角，聞言同時抬眸看過來。

老爺子放下餐巾，笑容慈藹地問他：“什麼事兒？”

家中后輩，就徐祈清最讓他省心，怎麼看著都覺得滿意。

想到這兒，角的笑意又擴大了幾分，耐心等著他道出要說的事。

徐祈清端正了一下坐姿，“昨夜的新聞，你們可能還沒來得及看。”

不然不致于一早上還這樣靜悄悄

的。

經他這麼一提點徐正堯這才想起，自己今日的確還沒關注昨日財經上的新聞變，但也不知自己兒子為何忽然這麼問，和老爺子對視了一眼，詢問道：“是有什麼重大變革？”

這麼說著，他便著手那拿手機，打算看一看。

徐祈清看一眼父親拿出來的手機，回道：“不是。”

他停頓三秒，“是我預備要結婚了。”

“咣當”一聲。

老太太手中剛剛托起的茶杯一下子掉落在了盞盤上，茶水溢出蓋碗。

老爺子手里的餐巾掉到了地上，徐正堯與曹停云夫妻二人更是瞬間瞪大了雙眼。

“祈清，你說什麼？”曹停云最先回過神來，言辭中卻還是帶著些許語不著調的驚慌。

對于這些反應，徐祈清其實早有預料，待四人終于稍稍定了神，才接著道：“我準備結婚了，只是目前還于——接階段，確定婚期之后會再與你們說的。”

“試婚”二字在邊打了個轉，被他換了個說辭。

要真是如實說出來，桌上這四人指不定怎樣嗔目結舌，他想還是暫時不說為好。

老太太盡量緩慢咽下口中的茶水，但還是被嗆了一下，咳了幾聲，急忙問：“那——是誰家的姑娘啊？”

這話一問出來，其余三人都跟著看了過來。

他沉定片刻，緩緩吐出三個字：“沈初棠。”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徐正堯和曹停云同時被嗆，先后接連不斷地咳出聲。

只有老太太和老爺子狠狠愣了一下，默默對視了一眼。

老爺子清一清嗓子，大約猜出了什麼，“祈清，子衍逃婚，的確是我們徐家有錯在先，沈家那邊我們會給一個代的，不用你這樣出面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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