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梟的腳步聲剛消失在殿外,玲瑯便捧著漆盤輕手輕腳地進來。
盤中的羊脂玉瓶是慕灼華從南朝帶來的閨閣藥——養的雪膏、潤的玉容散、烏發的青,還有專治淤青的紫金丹......
慕灼華斜倚在牡丹枕上,眼尾還帶著未褪的紅暈。
玲瑯掀開錦被時,素白裾下赫然出兩片目驚心的青紫。
的手猛地一——
今早才用紫金丹消去滿曖昧紅痕,轉眼又添新傷。
“主人若知道......得多心疼......”
“不礙事。”
慕灼華著帳頂垂落的流蘇,“在花園時,可有什麼發現?”
“是貴妃派人在奉茶時,往您裾灑了狼毒。”
“奴婢聞到時已經晚了......”
玲瑯醫了得,這狼毒并不鮮見。
慕灼華眸中寒芒乍現。
夢中病榻上纏綿的痛苦,湯藥里被摻的寒涼,還有臨終時鉆心刺骨的寒意。
這一切,都始于今日這場“意外”。
冷笑一聲。
斡亦喇惕氏如今確實權傾朝野,但以赫連梟的子,豈會容忍外戚坐大?
只是眼下時機未到......
“娘娘?”
玲瑯被眼中的戾氣嚇得手一抖。
慕灼華緩緩舒展眉頭。
既然暫時不得貴妃,那便先奪最珍視的圣寵。
赫連梟的真心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烏蘭琪眼睜睜看著帝王恩寵一點一點流向自己懷中。
玲瑯剛將藥膏收描金漆盒,殿外便傳來玲瓏的腳步聲。
“娘娘,”玲瓏福時裾微,“太極宮傳來口諭,陛下今夜召您侍寢。”
慕灼華指尖一抖。
昨夜那些不堪承的疼痛仿佛又漫上四肢百骸。
下意識上膝蓋的淤青,貝齒咬住下。
“娘娘......若實在難忍,不若......”
“糊涂。”
“陛下今日才在貴妃面前護著本宮,轉眼本宮就推拒恩寵?”
攏了攏散落的青,“去取那套鮫綃寢來。”
玲瑯紅著眼眶退下后,慕灼華著銅鏡中的容。
蕭君翊的話猶在耳畔——“想要什麼,就得拿什麼來換”。
那個男人用換了什麼?
江山?權勢?
鏡中人忽然勾起冷笑。
既然了這紫城,容貌是籌碼,痛楚是代價,連靈魂都能典當。
大丈夫尚且能屈能,慕灼華又有什麼不能舍?
銅鏡中映出一張足以禍眾生的容——
羽般的長發垂落肩頭,雪在燭下泛著珍珠般的澤,眼角那顆淚痣平添三分意。
恍惚間,蕭君翊戲謔的話語又在耳畔響起:“婳婳,你這張臉,斂下眉,流滴淚,比那勾欄中的狐子還要狐。”
記憶中的自己當即摔了茶盞。
那時多驕傲啊,覺得世家貴就該如青蓮般只可遠觀。
爹爹教的經史子集,兄長授的琴棋書畫,連蕭君翊與月下論政時的贊許,都讓自以為與眾不同。
“呵......”
慕灼華指尖過鏡面。
連蕭君翊那樣的翩翩君子,骨子里的終究是骨的解語花。
赫連梟上厭棄弱,可今日不也被的眼淚攪了心神?
鏡中人眸中漸漸凝起寒霜。
既然男子皆狐,那便做最人的妖孽。
?
那不過是愚弄人心的把戲。
從今往后,要讓權傾天下的男人也嘗嘗,何為求而不得,何為肝腸寸斷!
玲瓏在慕灼華后忙碌著。
等梳妝完畢,慕灼華抬起頭,再次將目投向眼前的銅鏡。
里面倒映出一位陌生又悉的人。
慕灼華微微偏頭,額間那顆藍寶石便流轉出星河般的暈。
往日南朝貴繁復的發髻盡數散開,如瀑青間纏繞著細碎的銀鏈,每一環都綴著米粒大的珍珠,隨著的呼吸輕輕搖曳。
鏡中人眉心的花鈿是紫原特有的金紋,眼尾用靛青描出飛的弧度。
那湖藍宮剪裁得極為大膽,束腰綴滿孔雀翎羽,行走時宛如碧波漾。
慕灼華過垂在鎖骨間的銀鈴鐺,忽然想起南朝閨閣里那些素凈的羅。
那時的自己就像一株心修剪的盆栽,而如今——
“叮鈴——”
起時,滿珠玉發出細碎的清響。
玲瓏恍惚看見一只涅槃的凰,正抖落滿枷鎖。
“該去會會我們的陛下了。”
慕灼華紅微勾,擺掃過金磚地面,留下一室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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