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皇后掌管后宮這麼多年，即便如今失了自由，也還是有些耳目的。

淮王已經逃出，如今沒了后顧之憂，一心只想挑撥小皇帝和蕭峙的關系，好讓兒子坐擁漁翁之利。

只要小皇帝不舒坦，便舒坦。

魏家哪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魏家人手里的東西。

什麼得魏者得天下，不過是當年各方爭斗利益時，人為散播的謠言。不過只是這一句謠言，便足以讓皇家忌憚魏家。

小皇帝心底有一瞬間的慌，但他眉目鎮定，不再像以前那樣泄出心底的緒：“朕看你是失心瘋了，來人，喂母親喝安神湯。”

他親自查看過魏家案子的卷宗，陸靖也差人去邊疆打探過魏家當年的案子。

魏氏一族確實有冤屈，但“得魏得天下”這種無稽之談，他若信了便是沒腦子。

趙皇后要看宮端來巨苦無比的安神湯，大驚失。

湯劑是真的安神湯，如今長期不得眠，每每煩躁得發脾氣，小皇帝就差人喂安神湯。

安神湯可助眠，偏生小皇帝不讓睡，于是會更加燥怒。

趙皇后被侍們按住手腳，開，強行灌下一整碗藥湯。

趙皇后很快便如發瘟的鴨，沒了適才發癲的氣神，上下眼皮直打架。

小皇帝回到自己的寢殿后，來陸靖:“當年魏家一案另有，你親自去查，找到當年涉案之人，仔細問清楚。皇陵那邊有什麼靜？曹公公眼下如何了？”

陸靖依舊是以往面無表的模樣：“臣剛剛收到報，昨夜皇陵那邊大雨，曹公公冒雨去去先帝陵墓邊作陪，徹夜未歸。守陵的穆家尋了個遍，在山崖邊發現曹公公的鞋履和一塊破料，當時天黑路墜了崖。”

先帝突然薨逝，曹公公多察覺到了異樣，小皇帝不想留這麼個禍害，正打算尋個合適的機會讓人結果了他。

不過前幾日，蕭太師陪新婚妻子回門之前，曹公公當著太師的面聲淚俱下，請求去皇陵為先帝守墓，小皇帝不好拂了曹公公的忠順，只能點頭。

“死了？曹公公忠心耿耿，不能讓他就這樣曝尸荒野。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務必將他找回來厚葬！”小皇帝不相信事會這麼湊巧。

陸靖領命退下。

小皇帝目送他離開，然后著空的寢殿，耳邊開始縈繞趙皇后那句瘋癲之語。

“日后得天下的一定是蕭太師！”

他原本澄澈的眸子里再度翻起風浪。

曹公公當真死了？會不會是太師設計將他救走了？

他得想想法子，住太師的肋……

承州秦家，蕭峙的人到底沒有趕得及救下趙氏。

秦仲安親自接趙氏回府的途中，趙氏突發癲癥跳下馬車，摔得模糊，最后一頭撞在路邊的石上，很快咽了氣。

晚棠得知此事后，訕訕地看了蕭峙一眼：“若不是我回府后特地刺激二伯父，他應該不至于這麼快手，對不住，我應該先與你商議一下。”

也不知道會耽誤蕭峙的事。

蕭峙側眸看眼里出許久不曾再見的畏，心口針扎般地刺痛了下：“夫人這是做什麼？為夫又不是弄丟信件的驛差。”

晚棠被他轉移了注意，納悶看過去：“這是何意？”

蕭峙刮鼻梁，寵溺道：“失信于人。”

區區一個趙氏，不至于鬧得他們夫妻生罅隙。他昨日就讓晚棠自己理秦家的事，晚棠并沒有做錯什麼，只能說造勢弄人。

何況趙氏嫁進秦家也未必另有目的，便是有，也未必肯吐。

本就差了人去邊疆查詢，再讓人查查趙家便是。

晚棠當然聽得懂蕭峙的意思，仰頭盯著他了片刻：“這次誤了你的事，定會讓你失了先機。我們明日就回京，夫君有事也好盡快理。”

的溫，似炎炎夏日的涼風，讓蕭峙心頭熨帖……

趙氏名義上雖然是秦家老太爺的平妻，但大靖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平妻，后娶的那個在世人眼里依舊是妾。

死了一個妾，還是蕭峙夫婦回門期間，所以秦仲安連喪事都沒有讓妻子辦，把趙氏安頓在外面治了喪，只等時日到了下葬便可。

秦府一切如舊，沒半分影響。

花嬤嬤等人當天傍晚便被接回了養心齋。

秦伯安夫婦開了一家酒樓，借口讓蕭峙夫婦幫忙掌眼。秦仲安等他們離開后，趕到養心齋往魏老夫人跟前一跪:“母親，兒錯了！”

魏老夫人正要跟花嬤嬤寒暄，看到他來這麼一出，氣得咬牙切齒:“你滾出去！我沒你這樣的兒！”

花嬤嬤憤恨地盯著秦仲安，換做往常，已經識趣地帶著丫鬟們一起退下。

可秦仲安剛剛揮退下人時，卻故意裝作沒看見，堅持留下，若有萬一，也能護一護。

秦仲安聽了老夫人的話，膝行過去，抓住魏老夫人的手便往自己臉上打:“母親氣我也是應該的，我聽信趙氏那個毒婦的挑唆，一直誤以為……才是我的生母。兒子愧見于您，這些年沒有盡孝，還氣得母親一次次生病……”

魏老夫人激地坐起:“你說什麼？”

“母親，我是您的親兒子，趙氏為自己兒報仇，才挑唆于我，想借我的手害您……”秦仲安捧著魏老夫人的手，多年心結一旦解開，再次面對老夫人時，他也漸漸找回了以前母子相的覺。

他時子弱，母親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這些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許是習慣了那樣的寵溺，他在秦伯安跟前也頤指氣使。好在老大憨厚，從不與他計較。

魏老夫人聽完秦仲安發自肺腑的懺悔，鼻子酸得厲害，眼淚像珠子連綿不斷地往下掉。

親手養大的孩子，這些年暗中查探，始終沒有找到老二也被調換的線索。

懷疑老二也是基于他對趙氏有偏袒，所以恨！

可眼下秦仲安跪在床榻前懺悔，昔日的母子深便又重現于眼前。

老大以及趙氏的那一雙兒多由母們照料，唯獨老二因為子弱，幾乎是魏老夫人親手照料大的。

所以這些年懷疑歸懷疑，從不舍得對老二下手。

也得虧沒下手，否則如今要悔斷腸！

魏老夫人思緒萬千，淚流不斷。

不知過了多久，秦仲安手試探著幫淚，魏老夫人到底沒有躲開……

另一頭，秦伯安招呼蕭峙和晚棠進了他的大酒樓。

酒樓已經開張數日，生意勉勉強強。

秦伯安領著他們上樓去雅間時，一樓坐在角落的兩個男子用余看了看他們的背影。須臾，倆人看向對方，流了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