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勢漸漸大了，極速的雨點砸在窗上，家宴結束，賓客紛紛撐傘離開，雨點砸在傘上濺起一片白霧。

正廳歸于平靜。

程亦哲骨相出挑的臉陷在影里，沒有了往日的溫潤，甚至變得凌厲。

“這一陣子，爺爺臥床不起，是什麼？”

程老爺子不解，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程亦哲剝著盤子里的綠葡萄，襯得他修長的手指白無，“我眼盲的那三年，幾乎每天都是在這種心下度過的。”

程老爺子看他一眼，只覺得這個時候的程亦哲格外陌生，“阿哲，你是在怪我。”

“怪有什麼用呢，我在國外三年，沒有一個人去看過我。”

程老爺子臉愈發難看，“是你說誰都不想見的。”

程亦哲輕笑了聲，“我確實說過要靜養，誰都不想見，可只有宋韻每天都去病房外守著，如果不是，我大概率會放棄治療。”

程亦哲的眼睛是因為程老爺子造的，他心里有虧欠。

老爺子眼眶一紅，“阿哲，是我對不起你。”

“爺爺，我沒怪你。在我最灰暗的時候，突然照進來一束，當時我抓住了，就沒想放過手。”

程老爺子不解，又猜到什麼，著，“你到底什麼意思？”

程亦哲直視老爺子眼睛，“我喜歡。”

他慢條斯理將葡萄放口中，清香甘甜。

這一句話在他心里憋的實在是久。

程老爺子的印象里，阿哲跟宋韻的集很，兩個人相差近十歲，宋韻在他面前更像孩子。可轉念又想，阿哲眼盲那年，宋韻十八歲，正是最楚楚人的年紀，老爺子沒聽說過阿哲喜歡什麼人。

這是第一次。

老爺子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呼出，一瞬間仿佛又蒼老了好幾歲，“你想跟阿錚搶人？”

“爺爺想眼睜睜看著我跟阿錚搶嗎。”

老爺子攥床單，用盡渾力氣力，“阿錚不會讓給你的，他對宋韻的執著是非不可。”

程亦哲湊近一些，急雨拍打玻璃窗，噼啪作響，他一半臉在影里，表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如果我也非不可呢。”

……

這幾天一直雨綿綿，自從家宴那日老爺子著涼后就發起高燒。

家庭醫生給老爺子治療幾天沒見什麼效果，高燒反反復復，沒辦法程家人把老爺子送進私人醫院。

其實老爺子病一再惡化，已經不住任何的折騰，到醫院后直接上了呼吸機，人也是恍恍惚惚的。

程家的幾個兒子，老大在法外就醫，老二大半生都在古禪寺靜修，剃度出家，有自己的法號。只有老三和老四趕了回來。

大伯母提議，“父親到了這個程度，醫療手段能用的全都用上了，不起效果，不如試試玄學。”

老三程世友贊同，“我看可以，所有法子都試試，萬一有效呢。”

“虧你還是教授！”老四程世輝眼皮，嚴肅的看向他，“讀書把你腦袋讀迂腐了？”

這一句話把大伯母和老三都惹到了，幾個人吵吵起來。

季清伶在一旁閉目念佛，幾個人吵得念不下去，睜開眼睛，“父親一直都有生活助理照料，老宅的幾個保姆也番照顧，怎麼會涼呢。”

涼直接導致老爺子病急劇惡化。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是家宴那天的事，窗戶開著突然下了雨，老爺子睡著了，保姆都在樓下忙，等想起關窗時，老爺子已經了一會兒寒。”

季清伶多問了一句，“最后誰關的窗戶？”

“是姨。”

程亦錚跟宋韻行匆匆的趕來，兩個人都穿著黑的風，走在一起愈發登對。

程亦錚問：“爺爺怎麼樣？”

老四程世輝說：“你大伯母提議用玄學，你是家主，這件事你來做主。”

程亦錚一面擔心爺爺，一面忍不住嗤了一聲，“想起用玄學時，才想起我是家主，我去中原之前就已經卸任家主之位。”

這句話其實是在諷刺，他的幾個叔伯一向沒有擔當，只顧自己，不然這個重擔也不會先后落在他跟程亦哲上。

程亦錚拇指的那圈白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卸任家主那天就把戒指回，家主位置空缺，現在戒指還保管在家族長老那里。

他牽著宋韻的手，“我們先去看看爺爺。”

監護室，程老爺子戴著呼吸機，危在旦夕。

宋韻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撲到白被單上，泫然泣，“爺爺。”

老爺子現在沒什麼意識，眼皮中間殘留一道隙，黯淡無。

宋韻記得，家宴那天，爺爺還不是這樣的，還看著，跟說了好幾句話。

宋韻眼淚滴落在爺爺手背上，爺爺突然有所知似的，手指了，宋韻一把握住爺爺的手。

老爺子慢吞吞的睜開眼睛，虛弱的目向程亦錚。

他角挪著，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程亦錚心里也十分難過，但他是男人，他不可能跟宋韻那樣哭著掉眼淚。

程亦錚湊近了些，“爺爺，你想說什麼。”

老爺子結滾，只發出‘嗚嗚’的聲音。

程亦錚聽不清，抬眸時發現爺爺左手攥得很，像是用盡所有力氣攥住左手。

程亦錚對宋韻說：“爺爺左手有東西。”

人在緒失落的狀態下不如男人理，宋韻漉漉的眼睛看著他，“嗯？”

程亦錚重復，“爺爺左手有東西。”

老爺子現在氣力都掌控不好，左手當時攥得太，現在想放又放不開。

兩個人小心翼翼把爺爺左手開，是一個很小的鑰匙。

爺爺見他們發現了鑰匙，黯淡無的眼神有了一亮，亮中又著一炙熱，看看宋韻，又看看程亦錚。

想到爺爺時日無多。

宋韻心里擰一團，一時無法形容那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