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被喜歡，得看中，是……

趙明臻大哭一通, 答應了他。

哭完抹抹眼淚，才想起來被抱著的是個傷員，一邊不好意思地退開些，一邊噎噎地道：“我去把郎中喊過來——真是的, 他們怎麽還不回來。”

本該明張揚的臉上, 此刻滿是斑駁淚痕, 燕渠見了，心裏卻松了一口氣。

他剛剛真是被那副什麽聲音都沒有, 只吧嗒吧嗒掉眼淚的樣子嚇到了。

這會兒能這樣不克制地哭，應該……好一些了吧。

他擡起手, 試圖的臉，結果胳膊擡到一半, 沒擡起來。

見瞪圓了眼睛，明顯又吃了一嚇，燕渠清了清嗓子，解釋道：“不是傷，剛剛被你麻了。”

箭傷在左肋下，剛剛抱著的是他右邊肩膀。

趙明臻的鼻子還有點堵, 轉過頭，不理他這句, 就要出門去找人，結果氈簾一打, 腳步還沒邁出去，便見殷清泰和那瞿醫士正跟呆頭鵝似的，在門口候立著。

見突然過來，兩人神俱是一僵。

殷清泰緩緩移開目，打哈哈道：“長、長公主, 我們……”

怎麽看都是在外面等了有一會兒了。

想到自己剛剛哭出來的靜，趙明臻的耳尖微紅，佯作無事，把他們引了進來。

不過等到軍醫開始為燕渠理箭傷之後，的表便輕松不起來了。

如果燕渠單槍匹馬，那些烏爾霄人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是因為護著，有所掣肘，才的傷。

趙明臻低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擺。

雖然沾染了污，可一點破損都沒有。

瞿姓軍醫拿出了一個銀質的托盤，告罪道：“大將軍，清創難免疼痛，還請忍上一忍。這碎裂的箭鏃和甲片，是必要清除掉的。”

燕渠頷首，道：“有勞。”

見趙明臻的目若有似無地牽系在他上，他扯起角，朝笑了一下，用口型對說，沒事。

蠢貨蠢貨蠢貨……

見狀，趙明臻咬著，在心裏悄悄罵他。

這種時候還不知道賣可憐，還在面前表現得這樣雲淡風輕。

想了想，還是走過去，虛坐在另一邊，握住了他的右手。

瞿醫士作一僵，試探地看向燕渠。

燕渠先是一愣，繼而板著臉恐嚇道：“淋淋的，一會兒再嚇著你，松手。”

趙明臻不松，反而握得更了些。

“一會兒要是痛，你就握著我，握一點。”認真地說。

燕渠擡眉看，而見他還想拒絕，朝他兇惡地齜了齜牙，鎮了他的抗拒。

銀質托盤上的各薄刃抖了抖，瞿醫士虎軀一震，及時裝瞎低下了頭。

燕渠只得無奈地道：“一會兒要抓痛你了。”

從軍多年，大大小小的傷他過不，還是第一回，治傷時有人這樣陪著他，用的掌心，合握住他的手。

仿佛真的有一力量，沿著掌紋的脈絡，縷縷，彙聚到他的裏，漾得他渾都暖洋洋的。

燕渠說不上來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只是忽然覺，這傷，得很值。

被喜歡，得看中，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他能給的太，而給他的太多。

燕渠閉了閉眼，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冷如冰霜的薄刃，在瞿醫士的手下，漸漸劃開了模糊的腠理。

被連弩震碎的金屬嵌得很深，要取出它們，無可避免地要剜去皮。

趙明臻的瞳孔了，像是被那薄刃上的寒刺到了眼睛。

不忍去看，視線順著他的肩頭緩緩上移。

盡管事先服下了草烏散，切的痛楚也難以析薄，只能說是聊勝于無。

他的面似乎如常，峰卻被抿得只剩薄薄一線，冷汗順著他鋒利的下頜一路下，就快要落到他的口。

趙明臻極快地眨了眨眼，把又泛起的淚花忍下，探手拿了一旁銅盆裏的巾帕，一面替他拭去那汗珠，一面與他說話。

“真是的……”的聲音還有些哽咽，連自己都察覺到了，吸吸鼻子，才換了一種輕松的語氣繼續道：“有長公主與你，你□□幸？”

燕渠知道，是在替他轉移注意力。

“要辛苦長公主了。”他也調笑般與道：“我傷的消息暫時不能傳出去，這幾日還要勞你照顧我。”

說著，他輕輕了一下的手心。

趙明臻心說，這還要你說？

上卻還是道：“那你可別忘了，到時候得給本宮結工錢。”

“金枝玉葉的長公主來伺候，這工錢，臣怕是結不起。”

“那你給我打欠條，唔，上面就寫……”

說話的時候，趙明臻悄悄轉回了視線。

握著他的手，死死地盯著他的傷，再沒移開目。

要記住，日後這裏結的傷疤，是因為誰來的。

……

煎熬了半個多時辰後，燕渠的傷口才堪堪理好。

瞿醫士囑咐道：“今晚大將軍邊還是要留人，明早起來，若沒發熱、沒生瘡瘍，才能算是好了一半。”

趙明臻認真聽著，重重點頭。

殷清泰適時彙報起營中的況——寧昌那邊也穩住了，烏爾霄沒有討得好。

說完，他覷著趙明臻的臉，又道：“大將軍，那些烏爾霄人的首……還有我們的人……亦有損傷。”

趙明臻有些沉默。

從前并不是一個能察旁人付出的人。

生來高高在上，仿佛誰為去死都是理所應當。可等到這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這樣的傷口，落在在乎的人上，才發覺，那些理所應當，是怎樣稽的東西。

燕渠到了的沉默，但并不知曉是在想這個，只以為還在劫後餘生的餘震當中，于是打算迅速解決這個話題。

他的聲音沁著冷意，“把那些首，掛到城牆上示衆，震懾還在城的細作和應。”

殷清泰應下。

“至于……”燕渠頓了頓，看了一眼趙明臻，才輕聲道：“迎擊烏爾霄，是戰死，好好安置。”

趙明臻抿了抿，補充道：“恤的錢，本宮出雙倍。”

不論是錢還是後事，都是冰冷的，但總歸能給活著的人一點藉。

燕渠這才明白，方才為什麽是那副表。

殷清泰抱拳應下。

接下來的事就不必誰吩咐，他為參謀，自會理好。

不過走之前，他還是多問了一句：“大將軍，雖然說烏爾霄的謀沒有得逞，攻勢也暫緩了，但如果夜裏再有什麽突發況……”

趙明臻搶在燕渠之前開口道：“你們大將軍才了傷，需要休息。本宮守在帳中，如前線有事，你先稟與我聽。”

的本意是，聽過後，再斟酌要不要醒他。誰料燕渠竟是加碼附和道：“報與長公主做主，我歇兩天。”

待殷清泰走後，趙明臻問燕渠：“你的話是什麽意思？倒顯得像我想分你權似的。”

分得很清楚，軍中的事從來沒有直接手過。

燕渠低笑了兩聲，道：“我還以為，你想要多結一份工錢。”

“就知道上抹油，傷口不痛了？”趙明臻一面埋怨，一面扶他安臥了下去。

這一晚的事太多，天邊都吐出些魚肚白了，燕渠沒再說什麽，緩緩合上了眼簾。

趙明臻靜靜地守在他邊，看著黃銅燈臺上燭火搖曳。

他睡著了，才看到他此刻真實的表——

眉頭深鎖、雙目闔。

趙明臻的眼眶又有些熱了，想把自己剛剛那句埋怨他的話收回來。

都是之軀，哪裏會不痛呢。

他只是習慣了忍痛，也從不在面前表現。

趙明臻擡起手背，了他的額頭。

有些熱了。

轉過，依照軍醫的吩咐，拿來浸了涼酒的帕子，絞了絞，從他的耳後開始輕輕拭。

耳後、額前、手心……

他睡得很沉，沒有一點反應。

難得到他這樣安靜地躺在跟前。

趙明臻的腦海中，忽又浮現起他剛剛抓著手時，要答應的話。

他明明擔心、明明後怕，卻沒有說，不該那樣做。

彎下腰，在他額際輕飄飄地親了一下。

“我會記得的。”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在長公主以外，我是我自己，也是你的妻子。”

不能留給他一。

那也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