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新寵與舊

碧瑛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見燕渠牽著馬走來, 趙明臻擡了擡眉，問他：“碧瑛攛掇你趕回去的？”

“是的主意。”燕渠微微頷首：“出宮時，見你心不愉，有心開解。”

趙明臻主上前——不過是朝著白虹去的。

通的照徹下, 通雪白的馬兒發著, 散發著飄飄仙的氣質。

見主人朝它出手, 白虹極其溫馴地把腦袋送到了手底下。

趙明臻的心似乎是好了一點，角也微微翹起。可再看到一旁的燕渠時, 角的弧度，卻又耷了下來。

板著個臉, 道：“碧瑛自作主張就算了，怎麽燕將軍也順著一起鬧？”

短暫的相之後, 燕渠倒是到了一點與這位長公主說話的門道。

怪氣的時候，往往不是真的生氣了。

像是剛才，從壽康宮出來時，那副近乎詭異的平靜神，才是真的心裏有火。

“才新婚，我沒有理由拒絕。”

燕渠隨口解釋著, 把馬韁遞給了趙明臻。

趙明臻一想也是。

在外人看來，畢竟才新婚。既要演一出相敬如賓, 總不能連這點事都推辭。

沒再問什麽，只昂起下, 道：“來都來了，那就陪本宮走走吧。”

本不想看到燕渠的——與這樁婚事相關的所有人和事，暫時都不想看見。

可眼下，燕渠來找，心裏卻又不是非常排斥。

木已舟, 他既已是的駙馬，可以刻薄他冷落他，可他要是對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卻要生氣的。

不等燕渠答話，趙明臻自顧自地就翻上了馬。

今日沒想著要騎馬，穿的是宮裝，不過的作幹淨利落，擺翻飛之間，不顯局促，反倒顯得很瀟灑。

燕渠見狀，也去牽了自己那匹棕的大宛馬來。

白虹不讓趙明臻以外的人騎它，他自然也沒那個“殊榮”，從公主府來的這一路，他是騎著自己的馬，牽著白虹一起來的。

趙明臻往他.下瞥了一眼，問道：“怎麽沒騎你那雜？”

記得之前去飛鳶圍場那回，燕渠騎的不是這匹。

那是一匹黑馬，說醜也不至于多醜，但是很雜，顯得有些髒兮兮的。

燕渠挑眉，也看一眼：“長公主不是嫌它醜？這匹是陛下賜的宛馬，也許更能公主的眼一些。”

這麽說來，好像昨日迎親的時候，他騎的也是這匹？

趙明臻陷了沉思。

雜馬是他騎來京城的“舊”，棕馬是皇帝賜的“新寵”，因為的不喜，所以現在燕渠拋卻了舊轉向了新寵……

搞得好像他多在意說的話一樣！

趙明臻的神忽然古怪一瞬，隨即又扭過頭，冷哼道：“你騎什麽馬騎什麽馬，和本宮有什麽幹系？”

說著，催馬向前，只留給燕渠一個背影。

這種程度的乖張，燕渠已經習慣了。

他的臉沒什麽變化，只騎在馬上，不近不遠地綴著。

他既然答應了那侍的請求，這會兒自然不能置長公主的安全于不顧。

趙明臻縱馬跑得飛快。風吹得的擺獵獵作響，像一面擂的戰鼓。

燕渠若有所思地看著的背影。

騎得這樣快，一看就是心裏憋著一氣在發洩。

但今早出公主府的時候，的表現還很正常，那就只能是在壽康宮的氣了。

可徐太後一貫寵，除了這樁婚事，再沒有為難的時候。如今婚事也了，徐太後又能說些什麽，把氣這樣？

好巧不巧，前面的趙明臻忽然轉過頭來，掃了他一眼。

燕渠握在韁繩上的手微微用力，盡量自然地回應的視線：“怎麽了，長公主？”

他勒馬停了一停，而趙明臻果然也調轉了馬頭過來。

“幹騎無趣。”頤指氣使地朝他道：“喏，你的弓箭，借我一用。”

這馬場不大，這個長公主臨時起意來，也不可能為了清場。沒幾圈下來，越跑越不痛快，有些不耐煩了。

燕渠垂了垂眼，便見趙明臻的視線，落在了他馬背上掛著的弓箭上。

怪道一路上若有似無地看了他好幾眼，原來一直惦記著這個。

燕渠輕哂一聲，隨即解下長弓，拿在手上掂了掂——

還好，這分量，只是騎獵的玩，并不是真正上戰場、用來殺人的弓。

真正殺人的弓，煞氣太重是一方面，這位金枝玉葉的公主想來也挽不開。

趙明臻騎到他跟前，朝他坦然出手。

的手，細、白，在下，連指紋都被照得清晰可辨。

燕渠正要把弓和箭袋到手上，一低眸，卻注意到了指尖的、愈合不久的痕跡。

燕渠的眉心下意識了一。

宮裏宮外沒有不風的牆，趙明臻那時做了什麽讓徐太後容解了的足，他其實早就有所耳聞了。

當時輕飄飄地聽在耳裏，不覺得有什麽，現在看到指尖的痕跡，他卻驀然覺得，十分刺眼。

見燕渠的作遲疑，趙明臻眼疾手快，直接一把將弓從他手上抓了過來。

上回秋獵，就沒有機會去游獵。

倒不是刺破指尖那點皮外傷有多重，只是不樂意留疤，所以沒在那個時候還去拉弓。

燕渠的弓一到手，又出了一點卸磨殺驢的鄙夷表：“你的弓怎麽也這麽醜，黑不溜秋的，也不知是什麽質地，一點紋路裝飾都沒有，像什麽樣子。改明兒本宮開武庫，讓你多挑幾把好看的。”

見神松，漸沒了之前的繃，燕渠眉梢微，仿佛不經意般隨口問道：“長公主的氣，這會兒可消了？”

只是他的“不經意”還是顯得太刻意了，趙明臻聞言，微微張，竟都愣了一會兒，才確認了他的意思。

這是在關心？又或者，刺探消息？

趙明臻忽然昂起頭，道：“燕將軍別忘了，昨日你答應過本宮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以他的份，果然算是冒犯了。燕渠啞然，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就聽得趙明臻拿起弓，淩空勾了勾弓弦，發出了錚的一聲。

伴隨著這聲弓響，的邊，綻放出一個極其明的笑，竟道：“不過……燕將軍，我們來比一比。”

“你若贏了，我可以回答你。”

——

騎本為一，除卻跑馬的地方以外，這馬場也有供人練習藝的草垛和靶子。

然而這些，趙明臻看都不看一眼。

騎在白虹上，直到看到一串在木桿上懸掛著的鐵環，才停下來，回頭同燕渠道：“論膂力，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可若單論騎，燕將軍可別小瞧本宮。”

“我們就比一比，看誰一箭能穿過更多的鐵環，三局兩勝，如何？”

高低不一的木桿上，用棉繩參差懸掛了許多大小不同的鐵制圓環。棉繩很細，只要有風——不論是自然吹來的風，還是馬蹄經過帶起的風，這些圓環，都會幅度不同的晃起來。

騎本就不是易事，何況要在馬背上保持這樣的度。

燕渠忽然就想起，之前紫宸殿的戴奇來說合時，有意提起的有關這位長公主騎俱佳的故事。

以他目前對趙明臻格的了解，若不是有把握，是不會主提出要比試的。

而此刻，的神不說眉飛舞，但也差不了多。燕渠也終于明白，什麽打賭什麽問題，都是的幌子，這位長公主殿下，分明就是起了玩心，想要騎馬箭了。

他輕笑一聲，目測了一下從足下與鐵環的距離，漸漸挑起了眉梢，道：“臣怎敢掃長公主的興，殿下，請——”

不待他應下，趙明臻就已經表現出十足的躍躍試了——秋獵因為手傷沒能參與，後面又因為備婚的日子張，在公主府憋了好多天，這會兒手心都。

沒再多言，神陡然專注了起來，黑眼珠折的似乎都更深了，而遠的那枚小小的鐵環，也正和一起，倒映在的瞳仁正中。

咻的一聲——箭已出，伴隨白虹輕微的嘶鳴，鐵環撞出幾聲脆響。

趙明臻騎在馬背上，目視前方，慢悠悠地踱過來，輕描淡寫道：“六環。嘖，這段時間太懶怠，有些荒廢了。”

燕渠的視線，卻全然不在場中。

眼前的子分明神招搖，連鬢邊飛溢的頭發都是囂張的。

可卻并不人覺得討厭，只覺得，仿佛天生就該如此高高在上。

趙明臻朝他挑了挑眉，把弓遞給他：“不知燕將軍，能幾環？”

燕渠像是聽不出的挑釁之意一般，只把弓接下，別開頭。

趙明臻這一箭的表現太過亮眼，這一會兒，場邊已經零星有些人聚集了，更有人認出了和燕渠的份。

“這不是……那位定國長公主嗎？”

“你再瞧瞧呢，旁邊那位——”

“不是說他們，是強摁頭的親嗎？我怎麽看不出來？”

“噓、噓，燕將軍要發箭了，別吵，你看——”

這些閑言碎語，趙明臻全然沒有聽見。

的視線，只落在燕渠上。

直下，他本就生得極好的眉骨顯得更出衆了，而那一雙寒星似的眼瞳，更是比箭鏃還要鋒利。

風似乎都不敢在此刻囂，世界突然變得安靜極了，趙明臻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兩聲，接著，便見燕渠縱馬朝前——

馬蹄起落間，他一猶豫也沒有，驟然擡臂拉起長弓，那一瞬間肩背迸發出的力量，趙明臻幾乎懷疑，能將弓弦拉斷。

這個男人，似乎生來就是為行伍而生的。

圍觀的衆人亦是驚呼，視線也齊刷刷地投向木桿。

趙明臻卻沒去數那鐵環，只盯著燕渠拿弓的手臂。

……果然，在宮牆、在宅院，在富貴膏粱裏見到的燕渠，本不是全部的他。

忽然很想看到，這個男人，在戰場上的另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