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說個不清，山寨後方傳來哭，隻聽人尖著，“起火了，救火呀，火勢好大！”

    山裏最怕失火，所以各寨都有防火帶。

    寨子是烏老大辛苦建了多年才有了今天的規模。

    他眼睛幾乎瞪出眼眶，頂著李仁的劍要站起來，狂吼道，“要麽現在就殺了我，要麽放我出去。”

    李仁見按不住這兇神惡煞的男人，一劍從烏老大脖子上割過去，登時臉上被濺上一道痕。

    瞬時烏老大的頭歪在一旁，如泉眼一般向外噴。

    所有人被這變故驚呆了，連圖雅也沒料到會這樣，兩人商量好的並不是如此。

    廳中安靜下來，一支冷箭從黑暗中出，一下中李仁口，他向後仰著倒下，沒了聲息不知死活。

    圖雅用力將二當家提起擋在自己前，烏老二因哥哥的死哭得變了音也不掙紮。

    外頭起來，許多人在對打，圖雅的方向又看不到誰打誰。

    那幾個幫派頭領在李仁割了烏老大的頭時，都逃得不知所蹤。

    山道上熙熙攘攘，大批人向著山上跑過來，但誰也不知是哪方的人。

    圖雅抓住烏老二，不知憑著這個二當家能保他和李仁逃下山不能。

    他向李仁倒下的地方看——

    李仁仰麵朝天躺在汙裏，口著一支箭，旁邊倒著掉了一半腦袋的烏老大，不知到底誰流的。

    黑虎幫的人彪悍，也許寧可死個二當家，也要殺了他二人。

    他張盯著門外，短刀刺烏老二後背渾然不知。

    “圖雅！我來晚了！你如何？”

    是蘇和渾厚的聲音，還混著寶音的嚷。

    圖雅太擔心李仁，提著神高喊，“我沒事……。”

    但蘇和沒進來，外麵在激烈地打鬥。

    寶音闖房中，渾如個葫蘆，圖雅將烏老二丟給他，“先綁了。”

    他自己去瞧李仁，見那箭所刺位置正在心髒，心中猛一，眼淚不由浮上眼眶，“李兄？”

    他推了推李仁，憋下眼淚，彎腰想把抱出滿地水。

    李仁哼了一聲，閉著眼喃喃說，“口真他娘的疼啊。”

    “你沒死？”

    圖雅扯開他的外，那箭牢牢刺皮甲中，拔都拔不下來。

    將箭從中折斷，把甲帶箭一起掉，箭尖還是傷了口，不過不深，隻是輕傷。

    李仁終於睜開眼，“多虧有這甲，不然死定了，誰了我？”

    “怎麽回事？外頭這麽吵？”

    圖雅見他無礙，自己衝出房門加廝殺。

    黑虎堡前廳被圖雅占領，他將烏老二拖到前廳，高喊道，“點起火把，集合黑虎堡所有人，包括烏家家眷。”

    烏家上下三十口早被蘇和帶人綁了來。

    匪眾見烏老大已死，各有頭有臉的小頭目方才在廝殺中死了大半，便有人繳械，跟著繳械的人越來越多。

    圖雅從匪眾裏拖出一個不願投降的，問他道，“為何不降？”

    “烏老大救過我的命，我……”

    他還沒說完，圖雅一刀割了他的脖子丟在地下。

    “還有誰？”他冷冷喝問，聲音嘶啞如被磨刀石打磨千百遍。

    一陣叮叮當當，所有人都繳了械。

    “願意跟著我圖雅的，都收編到咱們寨子裏。”圖雅對寶音說，“好好教他們貢山幫的幫規，誰學過了還違反，便殺了，我懶得教蠢貨。”

    “不願跟的，現在可以走，我不殺你。”

    李仁捂著口走到烏老二跟前問，“誰傳的消息，說我們要反上黑虎堡？”

    老二搖頭，不說話。

    寶音已帶匪兵下山，長龍般的隊伍整齊有序，安靜無聲，火把亮起，從頭到尾似一條火龍。

    廳中還餘烏家家眷，還有一部分黑虎堡的頭目。

    圖雅拉著烏家老二的頭發，他抬頭，“你睜開眼，瞧我燒了你們黑虎堡。”

    李仁反走回宴會廳，不一會兒把烏老大的首拖出來。

    丟到烏家兩兄弟麵前。

    老二老三恨不得上前活撕了圖雅，卻被按著不能。

    “為什麽這麽狠！為什麽？”老二嘶吼著，“殺我們烏家三兄弟就算了，為何我家人？”

    “咱們五幫有約，禍不及家人啊。”

    廳上靜悄悄的，圖雅眼睛紅，彎腰近老二，與他對視，輕輕問道，“你真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以為做了叛徒還能保命？”

    烏老二目一閃，沒了方才的瘋勁。

    寂靜中，他突然崩潰了，癱在地上，以頭地，“求你，放了我弟弟，他什麽也不知道。”

    烏家老三年方二十，生得端正，恨恨地注視著圖雅，“二哥，別求他，死就死了，來世咱們還做兄弟。”

    “那我圖雅來世還要再殺你們一次。”

    他五因憤怒而扭曲，親手將手中短刀送烏老二心髒，用力擰了幾擰。

    烏老二倒在他懷中，他後撤一步，任由倒在滿是水的地上。

    花廳中頓時哭聲一片。

    圖雅掏掏耳朵，皺眉說，“吵死了，都殺。”

    蘇和帶人，直接在廳中將幾個匪首屠殺殆盡。

    “把黑虎堡抄撿一遍。錢財通通帶走。”

    圖雅平靜地著自己滿是汙的短刀，下命令。

    “烏家所有家眷，一個不留，都殺了，和黑虎堡一起燒掉。”

    大火燒了一夜。

    黑虎堡的大名自此從江湖上消散，無人敢提。

    圖雅帶著李仁先回，黑漆漆的山路上，李仁問，“你一直想滅他們吧，方才問的話什麽意思？”

    圖雅被夜風一吹，冷靜下來，後的黑虎峰已亮起火。

    他被一陣忽如其來的憂傷籠罩，在夜的掩飾下，眼淚無聲地流淌下來。

    “我的父母，因為烏家堡的出賣，死在關外異族手中。”

    “我沒用，隻查到烏老大是叛徒，他與我們家十分相，常來山上找我爹喝酒，是他給異族人指路上山尋仇。”

    “爹在鎮上設了暗哨，一有外族侵便下山驅逐敵人，得罪不關外部落。”

    “那一夜，我永遠都記得。”

    “殺了一夜，將我們寨中男人全部殺，隻餘人和孩子。”

    “早上我出了藏，看到爹和娘的頭被敵人割下，掛在寨子大門上……”

    “腳下的土是紅的，那是我族人的染紅的。”

    他講述得十分平靜，“六年了，今天終於滅了黑虎幫，可以給爹娘一個代。我無用，讓他們等了這麽久。”

    “不殺孩子是江湖規矩，可我不能給仇家留後。”他淡然說道。

    “我是貢山人，有仇必報，債償。”

    他回看李仁一眼，突然一夾馬，疾馳而去。

    天蒙蒙亮，鳥兒啼響徹山穀。

    兩座墳塋前站著一汙的圖雅和李仁。

    李仁陪著圖雅祭告親人，一太正緩緩升起。

    半紅日映出兩人的細細的剪影，後是青山、巨樹，漫山霧氣被驅散，前一夜的殺戮如一場夢。

    “走吧。”圖雅滿彌漫著疲憊，並沒有一點大仇得報的喜悅。

    李仁把一張沾著的紙條遞給圖雅。

    上頭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字，“圖雅反”。

    “烏老大懷裏找到的。”

    圖雅低頭看了許久， 枯黃的麵掩蓋了他的表，抬頭時眼中無半緒。

    他說，“走吧。”

    不知是不是聽錯了，李仁覺他的聲音中夾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