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道影徹底消失在大廈旋轉門里，賀肆才示意司機開車。

車子穩穩停在安泰華閣的門前，賀肆卻穩若泰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這是他父母的住，沒在王府花園旁邊的一位獨棟洋樓。

徐書從后視鏡看了眼他，忍不住出聲，“賀總，到了。”

賀肆緩緩睜開眼，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心低沉，冷峻的臉龐云布。

徐嘉誠極其有眼，下車繞到另一邊，替他拉開車門。

賀肆闊步走進洋樓，中式復古的紅木地板灑滿大片的，客廳里擺了幾盆國牡丹，開得極其艷麗。

他將外套褪下，隨意掛在玄關的梨花木架，走至云石屏風旁，蔡老師早就等候多時，一雙皙白骨瘦的手端著茶盞，輕輕用茶蓋刮去浮沫。

他安靜地在對面坐下，從落地窗外過高墻能看到旁邊的王府花園的碧瓦朱甍。

京北的八月暑氣正盛，院落里的圓月湖鋪了一層碧的荷葉，房子里的冷氣充足，龍井的清香摻雜著一些冷檀木香。

母子二人眉眼八九香，但賀肆卻多了幾分冷峻，眉峰銳利，瞳仁漆黑深沉，上有著渾然天的不怒自威，與他祖父如出一轍。

“小四，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都覺得沈家的小兒格溫如水，與你格互補，沈家把教的知書達理…”

賀肆瞥了一眼，端著茶盞的手莫名一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

“您什麼意思？”

蔡老師不理會他，盯著瓷白茶盞里沸水里旋著的茶葉芽，“我們已經給沈家下了拜了，下個月先訂婚，十二月正式辦婚禮。”

賀肆抬眸，扯著角冷笑，用力將茶盞摔到地上，隨著清脆的瓷破裂響聲，青綠的茶水冒著熱氣瞬間四濺。

“不要任，這件事也是你爸爸的意思！”蔡老師深吸一口氣，低聲呵斥他。

“好啊，他同意他娶，反正您也點頭了，沈佳進賀家的門，我一定禮數到位，見面就一聲小媽！”

賀肆冷笑，仍然是那副混吝的模樣。

蔡老師臉鐵青，“說的什麼混賬話！”

賀肆勾起角，眉眼彎彎，漫不經心地回，“這事我已經表態了，不管是沈家的、臣家的，但凡是能您眼的人，我統統不喜歡！”

“這樁婚事，您大可以繼續持，您瞧好，我保證下個月讓沈佳一個人穿著禮服站在臺上難堪！”

賀肆猛地起，單手抄兜，冷笑著轉要走。

端莊嫻雅的蔡教授瞬間失了分寸，站起，怒拍著茶桌質問他，“你現在是在給我甩臉子嗎？我全都是為了誰！這兩年沈家發展如日中天，沈佳的爺爺和大伯都在軍區的仕途平步青云，沈佳不是高攀！”

蔡老師臉一緩，語氣下來，幾乎帶了點懇求的意味，“不介意你先前結過婚，也不介意你往家里帶人！甚至連撞破了你和別的人上床的事，也都絕口不提，還反過來安我！”

賀肆猛地停住腳步，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蔡老師一眼，“我再說最后一遍，這樁婚事我不樂意。倘若您鐵了心非要鬧到難堪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也不攔您。”

蔡教授臉唰得一下就白了，太清楚自己兒子的德行了，這話絕不是說說而已。

“小四，我們這樣的家庭就該娶這樣有門第有涵養的媳婦！你不能繼續糊涂下去了，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你私生活…你趁早和那些七八糟的人斷了，算媽媽求你了，好嗎？”

“您從哪聽說我私生活不檢點呢，我現在是抱著認真的心態和那個人往。”

“我不允許你和那種人結婚！除非我死！”蔡老師一字一句皆是淚，字字誅他的心。

賀肆苦笑，目森森，“媽，您非要看著我孤寡一輩子才滿意是嗎？我喜歡誰，想娶誰，您就別管了嗎？”

蔡老師凄厲呵斥，“跟男人隨便上床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賀肆一頓，終于反應過來，“您不知道是誰？”

蔡老師冷冷皺著眉看他，“我該知道是誰嗎？好，你說，是誰！”

“喬茜？”蔡老師眼珠一轉，敏銳地覺察出自己兒子這樣問，肯定是認識的人。

賀肆不言語了，他和阮清音之間的裂沒有徹底修復。

雖然重逢后他們發生過許多次的親關系，但能覺出來，阮清音對他始終有所保留。

在沒有挽回阮清音的心之前，他不想再讓任何事和人影響到他們了。

哪怕是不可忽視的家庭因素。

“媽，您別管了嗎？趁現在還沒散播開消息，抓去和沈家講和，把這婚事退了。”

“媽媽，算我求您了！您難道真想看著我娶一個不的人，孤獨到老嗎？”

賀肆放下了所有的段和骨氣，甚至準備下跪求蔡老師回心轉意了。

蔡老師垂著眼，安靜無言。

他膝蓋微屈，單膝跪地的那一瞬，沉默的蔡老師突然開口了。

“晚了…晚了一步。”

賀肆心中警鈴大作，他漆黑的瞳仁里出些迷茫的神，“什麼晚了？”

他話音剛落，就下意識環顧四周，聲音略微有些，后知后覺地問道，“我爸呢？”

“你爸和沈佳的父親寫了聯名請帖，現在應該都送到參加訂婚宴的各戶人家了，各界人士也在邀請之列。”

賀肆頭瞬間發懵，他甚至有一瞬間的耳鳴，抬著腳步往外走，踉蹌幾步后重重摔倒在地。

“小四！”

賀肆抿著，他猛地推開蔡老師攙扶的手，用手撐住地面，試圖憑借自己的力氣爬起來。

嘗試幾次后，他還是沒能功。

…

阮清音抱著電腦進了電梯，今天躍要驗收新做的項目策劃書。

站在最后面，心里復盤著等會匯報的演講稿。

電梯突然停住，叮得一聲，涌一批人，向后站了站，徹底被人擋住。

數字緩緩上升，不知道是誰突然開口，“賀氏集團的繼承人要結婚了？不知道是誰那麼命好，這可是黃金鉆石王老五。”

“賀氏集團？咱們銀行的合作方、持有咱們銀行份的京北賀氏？”

“嗯嗯，京北還有第二個賀氏嗎？”

“老天啊！我再也不會你爺了！為什麼我不能嫁豪門！為什麼這樣的鉆石富豪不能上我！”

阮清音手一抖，心一點點下沉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