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都不是大事，斂財自然更不是。

陳寶香想著天上掉銀子把自己埋起來的場景，樂得都要合不上了：“辦三十桌流水席，給下頭的小兒每人都發一張請帖，這豈不就發達了？”

“大仙，我們終于要發達啦~”

嬉皮笑臉地去拉他的袖，抬眼，卻見大仙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

他眉目低垂，薄抿，很克制地對道：“陳寶香，不要變跟他們一樣的人。”

“為什麼？”歪著腦袋看他，“反正也不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不是嗎？”

“大盛律法不完善，為人臣者當諫，為民者當公。”他一字一句地道，“即使有空子，即使別人都在鉆，你也不要墮落下去。”

心頭微，陳寶香聽得眼睫都了。

時常覺得大仙不食人間煙火，不懂民生疾苦，被養得像生在云端上的花，可有時候，又覺得比起花，大仙更像一截青竹。

不畏生活的嚴寒，也不懼世俗的風霜，自顧自地生得筆直又漂亮。

咽了咽間的慨，戲謔地盯著他道：“這麼說來，好日子全讓壞人過了，那好人怎麼辦？”

張知序沉默，這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想到答案的問題。

又笑：“比起當窮苦的好人，我一向樂意當富貴的壞人，大仙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深深地皺起了眉，似乎很想說服，但基于那困苦的過往，又有些無從下。

陳寶香當著他的面就了含笑進來，囑咐準備酒席：“廚子多請幾個，菜也多多的準備，咱們要辦個大場面！”

旁邊大仙的臉不好看，但假裝沒看見。

春日時分，上京貴門的宴席接二連三地開，有頭有臉的門戶都在備席，陳寶香的生日宴混在其中雖不算盛大，但來的人卻很多。

甚至只發出去五十張帖子，來的卻足有一百多戶人家。

“薄禮淺賀陳大人，不敬意。”

“陳大人有禮，我是兵部司獄署麾下的。”

“陳大人，幸會，我沾著趙大人的薄面，來討一杯酒喝。”

養了七八日的傷，陳寶香也有力氣站在門口了。笑容燦爛，不管看見誰都十分熱地寒暄。

九泉站旁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好奇：“姑娘認識這麼多人？”

“哪能呢。”保持著笑容從牙齒里輕聲道，“多數都是頭一回見。”

“那怎麼……”

“我怎麼這麼絡是吧。”瞥了一眼旁邊收禮堆積的高山，笑容愈加燦爛，“應該的，人家給錢了。”

九泉：“……”

他真覺得寶香姑娘和自家主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按常理來說主人應該很討厭才對。

但現在，張知序在陳家簡陋的高樓上，看著下頭烏泱泱的人群滿臉不悅，卻還是坐著沒。

對面的徐不然很稀奇：“卿，你怎麼來了？”

“你都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他沒好氣地道，“這地方原還是劃給我一個人的。”

張知序可不是什麼好請的客人，走哪兒都該是高桌獨坐，但凡誰怠慢一分，這位是會扭頭就走的。

但誰讓陳寶香沒錢，買的院子小得很，還來這麼多人。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昨日兩人在院子里看夕，張知序突然好奇地問陳寶香：“你既然是被撿來的，又怎麼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一天？”

陳寶香笑瞇瞇地答：“很簡單啊，葉婆婆撿到我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生辰了，沒有，我就活不下來。”

“大仙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最羨慕鄰居家的小姑娘，每年都過生辰，父母親戚什麼的，能來一大堆人，熱熱鬧鬧的，都圍著。他們還給煮醬面，那面香得啊，我隔著墻都聞得到。”

張知序不是個同心泛濫的人。

他覺得世上有富人就會有窮人，窮人那麼多，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很不容易，陳寶香也不過是蕓蕓眾生里的一個，沒什麼值得特別在意的。

“卿。”

謝蘭亭不解地看著他手邊的食盒，“來吃席面你還帶這個做什麼？”

張知序回神，沒好氣地道：“管我作甚，陸清容的事還不夠你心的？”

那麼多人守著都能把重要人給放跑，真是飯桶。

臉一垮，謝蘭亭喪氣地道：“你非得在這麼高興的日子里提這麼不高興的事嗎。”

張知序也很不高興，這里人實在太多了，每個人看見他還都要湊上來套近乎。

良好的教養讓他禮貌地應付著所有人。

但心很不好，像被一團的稻草塞住了嗓子眼。

目從謝蘭亭上移開，他看見了門口站著的兩個人。

張銀月是陳寶香特地請來的，張溪來也在賓客名單上。兩人原本是分開走的，卻還是在門口撞上了。

銀月好像跟張溪來說著什麼，神很急切，但張溪來完全沒有抬眼看，子也下意識地躲避。

他不由地輕咳一聲。

張溪來轉頭往里看，神一：“小叔？”

張知序面無表地擺手：“進來坐。”

銀月跟著張溪來老實坐下，有些心虛地找話頭：“二哥哥，謝大人，你們都給寶香姐姐送了什麼禮？”

謝蘭亭有氣無力地答：“紅封。”

張知序斜他一眼：“你是半點心思也不花。”

“我哪知道喜歡什麼，紅封總不會出錯。”謝蘭亭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撓著頭道，“你送了什麼？”

“一匹番邦進貢的上等走馬。”

謝蘭亭：？

不是，人家大不了是借花獻佛，這位是直接搶花獻佛啊，那是他的走馬！

“卿出手闊綽。”徐不然道，“正好寶香姑娘要開始練騎了，有一匹走馬想來是事半功倍。”

“過獎。”張知序瞥他一眼，“青章你送的什麼？”

徐不然嘿嘿笑了兩聲：“我的不值一提。”

上說著要追求人家，送禮還不花心思？張知序輕輕地哼了一聲，搖著扇子看向下頭的馬廄。

上好的走馬已經立在了面前，陳寶香站在旁邊，卻沒騎上去試。

正看著對面的夫人，緒激地說著什麼。

那夫人拍了拍的肩，給了一個紅盒子。

陳寶香接過去打開又合上，然后地抱在了懷里。

一看就是很值錢的寶貝。

他沒有深想，收回目就繼續等著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