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臉都嚇白了，立馬給行針，又讓人去把師父請過來。

孫思懷一看就說肩骨裂了，里也有積，若不是施救及時，這會兒怕是都沒力氣說話。

“我這徒兒也是有趣，當初教他這固元針法，他很是不樂意學，如今用得倒是比誰都順手。”孫思懷笑著搖頭。

陳寶香原是想應和地點頭，但腦海里劃過去徒兒和固元針法幾個字，頓了頓。

“師父。”突然抬頭，“您這固元針法世間多人會使？”

孫思懷埋頭配藥：“這針法是我師父的獨門絕學，師父只傳了我一人，我也只傳了卿一人。”

“……”陳寶香緩慢地眨了眨眼。

要是沒記錯，以前還在里的時候，大仙就給程槐立用過固元針法。

如果世上只孫思懷和張知序兩個人會這個針法，那大仙是從哪里學來的？

陳寶香茫然地想著，下意識地喃喃：“不會吧……？”

“什麼？”孫思懷沒聽清。

回神，一臉嚴肅地對孫思懷道：“師父，如果有個人從跟您認識開始就在騙您，您會如何？”

孫思懷想也不想地答：“給他下毒，弄死他。”

陳寶香：“……”

這是解氣的，但是不是犯法了？

想了想，哀嚎道：“我如果被人騙了，可能不會殺人，至多就是覺得他可怕，再不敢與他心。”

“你這聽起來也太好欺負了。”孫思懷很不認同，“欺負你的代價如果很小，那你就會一直被欺負。這點你得學學卿，他向來睚眥必報，絕不會讓騙他的人好過。”

說著，余正好瞥見隔斷外頭的角，“哎你這孩子，站那兒做什麼，進來啊。”

水青的角一僵。

張知序繞過隔斷，神十分復雜地朝他拱手：“師父。”

“來多久了？”

“剛到。”

這是騙人的，從陳寶香問固元針法的時候，他就已經進了門，只是越往后聽越覺得背脊發涼，一時就在那兒站住了。

他沒敢看陳寶香，只垂眼道：“這幾日有勞師父了，我讓九泉在摘星樓給您備了一桌酒菜，有近來上京最座的曲藝班子在側。”

孫思懷沒別的好，就對聽曲兒十分熱衷，一聽這話就笑開了：“還是你孝順，這里也差不多了，那為師就先過去歇會兒？”

“徒兒送送師父。”

陳寶香看著，就見他出去了很久才回來，還換了一淺紫的袍。

“咦？”納悶，“大仙，你怎麼穿這個？”

自打大仙變張知序，每日的貴重裳就沒重樣過，數著，這人短短半個月就湊齊了赤橙紅綠青藍，但換來換去，就是沒一件紫的。

當時覺得奇怪，還去問了九泉。

九泉答：“我們主人覺得紫艷俗，從來不。”

陳寶香聽完很敬佩大仙，這報多到位啊，模仿也到位，簡直比張知序還張知序。

但眼前，大仙一臉無辜地看著，又低頭看了看裳：“我方才送師父的時候裳弄臟了，就隨便在附近的布莊里買了一——不好看麼？”

也不是不好看，他這張臉穿什麼都好看的。

但是！

陳寶香一臉張地看了看外頭：“張知序討厭這個！”

“他什麼品位。”大仙直皺眉，“這高貴，只貴門的人才能穿得了。”

陳寶香覺得英雄所見略同，愉快地跟他擊了個掌。

但擊完臉就垮了：“你忘了自己還在假扮他？”

“對哦。”大仙恍然拍了拍腦門，接著又苦笑，“這人活得累，我裝得也累。”

“啊？”陳寶香不理解，“我看你不是自在的麼，這麼久了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你有所不知。”大仙苦笑，“我打聽了張知序所有的喜好照著學，學得是還不錯，但他很多習慣跟我是反著的。”

“他喜竹，我厭竹；他會水，我畏水；他畏寒，我喜寒。”

“他對蕓薹花過敏，我偏最喜歡看蕓薹花。就連這紫，他不喜歡，我卻習慣地買。”

說著，無奈地朝攤手。

陳寶香聽得恍然大悟：“所以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不然呢？”大仙一臉納悶。

小小地松了口氣，笑：“沒有不然，理應如此的。”

張知序勾起角，一邊查看的傷口一邊狀似無意地道：“幸好我在一百年前跟人學過固元針法，不然你今日就該厥過去了。”

陳寶香耳朵豎了起來：“一百年前？”

“對，當時這針法只有孫思懷的師父的師父會，我跟他學過。”

這些話拿去騙鬼，鬼都不一定會信。

但從法力無邊的大仙里說出來，陳寶香覺得很是合理：“原來是這樣，我差點就把你跟張知序弄混了。”

“你怎麼會這樣想。”張知序移開目，“我和他，一個是仙，一個是人。”

“對嘛！”興致地問，“所以大仙，你若發現人騙你，會像張知序那樣睚眥必報麼？”

捆著枷鎖的劉盛走在大街上，被推得一個趔趄，滿狼狽。

張知序看了窗外一眼，眼神飄忽地道：“不會吧，我哪會跟他一樣心狹窄。”

陳寶香大大地松了口氣。

兩個人不知為何都有點心虛，扭頭假裝看香爐里的紫煙，大仙也不太自在地打量著帷帳上的花紋。

“對了，陸守淮那邊如何了？”問。

張知序答：“按照現有的證據和罪狀，只能定為貪污，林村的那些人命都算不到陸守淮上。小惠錢莊那邊的進展更快些，所有涉案的人都已經獄，包括陸歡和陸喜。”

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公，憑什麼陸守淮不用償命，憑什麼貪污就只革職輕罰。

但大盛的律法是員們定的，那對于員們自己的懲，當然就很輕。從來沒有人會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但從陳寶香的視角看來，這豈不就是縱妄為的源。

更可怕的是，饒是發現了這個源，在朝各位掌律法的員也不會愿意去改。

心一點點往下沉，臉也越來越凝重。

張知序勉強打起神，想開解陳寶香，畢竟還在養傷，不宜憂思過度。

結果一抬頭，就見床上這人賊眉鼠眼地道：“大仙，這麼說來，我是不是也可以大辦生辰宴，趁機狠狠斂一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