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伯府可以不去，但回門是一定要回的。

婚后第三日，楚展容和裴敏行早早起來，換上喜慶鮮亮的新裳，帶上給每個人準備的禮，乘馬車直奔齊王府。

齊王昨夜宿在沈秀庭房中，兩人想到今日楚展容要回來，幾乎沒怎麼睡，一直在斷斷續續回憶小時候的事。

早上起來他們隨便墊了兩口，就迫不及待把人都到了正廳。

不同于楚展容出嫁那日的狼狽，今天的楚霖容煥發，坐的筆直，頻頻往門口的方向。

坐他旁邊的楚義見狀撇了撇，小聲嘀咕，“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有什麼好高興的？”

楚霖睨他一眼，懶得和他計較。

他馬上就能見姐姐了，當然高興，不像某些人，姐姐還在足，連門都不能出。

不過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也未必在乎他姐姐。

思及此，他下意識看向對面的張夫人。

張夫人今日顯然是盛裝打扮了一番，頭上金戴銀，上更是講究——桃紅長衫配松花馬面，那一個彩照人。

滿廳加起來都不如艷。

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為才是新嫁娘。

看來對自己的兒也沒多上心。

楚霖眼底深閃過一嫌惡，余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順著去。

沈秀庭給他使個眼，讓他沉住氣。

楚霖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不再關注張氏母子，只盯著外面看。

恰好門口出現一片角，他眼睛一亮，差點站起來，結果走進來的是老太妃邊的丫鬟。

他剛提起的氣頓時散了個干凈。

相反，張夫人和楚義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起迎了上去。

齊王極快地蹙了下眉，又舒展開，“娘，你怎麼來了？”

張老太妃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而來，雖然年過花甲，白發卻不多，只零星幾縷，被規整地梳了起來。

一不茍的發髻上戴著點翠頭冠，斜一支金步搖，耳戴碧玉墜，隨著走輕輕搖晃。

掃了眼廳里的眾人，扯了扯，皮笑不笑道：“怎麼，我不能來？”

齊王訕訕地扶住的手臂，“兒子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張老太妃睨他一眼，不依不饒，“我孫回門我難道不該來？”

“該的，郡主回來見到老太妃，肯定高興。”

張夫人開丫鬟，笑攙住老太妃另一只手，與齊王一左一右扶往里走。

沈秀庭提前起站到一側，見老太妃過來，欠了欠，“母親。”

老太妃看都沒一眼，徑直走過，在方才的位置坐下。

楚霖暗暗咬牙，沉聲行禮：“孫兒見過祖母，祖母金安。”

老太妃倒是看他了，不咸不淡應了聲，“嗯。”

而到楚義上前行禮，就眉開眼笑，連聲道：“過來，讓祖母瞧瞧，是不是又長高了些？”

楚義笑嘻嘻道：“沒有，是祖母太久沒見到義兒了。”

“那你還不多去祖母院子坐坐？”老太妃佯裝嗔怪。

楚義：“義兒這不是忙著跟先生讀書麼？等得了假，義兒去了，祖母可別嫌我能吃嫌我吵。”

老太妃被兩句話哄得哈哈直樂，親親熱熱地了他的頭。

張夫人站在旁邊也跟著笑，說楚義最近寫的文章進步很大，得了先生的夸獎。

老太妃欣非常，讓齊王對楚義別太嚴厲，多給他些獎賞鼓勵。

四人聊得火熱，沈秀庭和楚霖完全不上話，尷尬的像兩個外人。

楚霖到底年紀還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眉眼間難以抑制的出幾分憤懣。

沈秀庭瞧見，趁人不注意扯了下他的袖子，沖他搖搖頭。

楚霖越發憋屈，眼都快紅了。

沈秀庭漠然看著被圍在中間的老太妃，心知肚明這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王妃在世時就極為厭惡王妃，后來王妃去了，又把厭惡轉移到和“搶了”楚義世子之位的楚霖上。

甚至比厭惡楚展容更甚。

因為楚展容再怎樣也是兒，無法繼承王位。

楚霖卻是實實在在的庶長子，在無嫡子的況下，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只要楚霖不缺胳膊，不犯大錯，楚義這輩子都沒有上位的可能。

這般想著，又痛快了，垂眸斂去笑意，拉過楚霖在旁邊坐下。

“呦，爹，咱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啊？”

一道清脆明亮的聲音突兀響起，瞬間刺破了他們闔家歡樂的假象。

楚霖眼睛一亮，“錚姐姐！”

廳眾人不約而同向外看去。

一綠一青兩道影前后而來。

青那位容貌明艷大氣，長發高高扎起，一面就讓人眼前一亮。

一青圓領袍，玉帶束腰，更顯高挑拔，英姿颯爽。

方才那一聲就是喊的。

綠袍男人約莫四十來歲，兩人眉眼間有三四分相似，過他略顯圓潤的臉依稀可窺當年風采。

他大步而來，笑的十分和氣，“好像是有些不巧，妹夫，我沒打擾你們共天倫之樂罷？”

齊王瞪他一眼，“梅耀輝，你說這話是不是太見外了？”

梅耀輝哈哈大笑，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臺階，沖他行禮，“許久未見，王爺可好？”

“還是老樣子……呦，錚兒都長這麼高了！”

齊王看看梅錚，頗為唏噓，“真是大十八變，我差點沒認出。”

梅錚學著梅耀輝拱手行禮，脆生生道：“民見過王爺。”

齊王假裝繃起臉，“什麼王爺？你得我一聲姑父。”

梅錚故意提高音量甜甜道：“知道了姑父~”

廳中影里的老太妃臉立刻拉了下來。

張夫人小聲道：“真沒規矩，也不知道先進來拜見您，好好一姑娘，做的什麼不倫不類的打扮。”

老太妃抬起手，語氣威嚴，“扶我起來。”

張夫人一喜，“是。”

兩人正準備往外走，一小廝急匆匆跑進來，“王爺，郡主帶儀賓回門了！”

齊王大喜，“快，快請進來！不——本王親自去！”

他匆匆下臺階，結果有人比他更快。

——梅錚疾步奔出，正撞上并肩而來的楚展容和裴敏行。

猛地停下腳步，激喚道：“容兒！”

楚展容正和裴敏行說話，聞聲齊齊看來。

梅錚直接無視裴敏行，沖楚展容張開雙臂，“快讓我抱抱。”

楚展容眼睛都睜圓了，又驚又喜，“阿錚！”

瞬間松開裴敏行的手，一頭扎的懷抱，欣喜又帶了點撒意味的埋怨，“你怎麼才回來呀？”

“……”裴敏行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再看看別人懷里的妻子，默默抿了，用力盯了梅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