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瀾送來的銀子六月初才到，正好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

從五月十九到六月初五，半個月的時間里，郁棠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雖然即墨蒼梧還沒走，但兩人獨的時間極短極短。

郁棠每天不是奔波于郊外軍營，就是去國子監挑選可選用的學子，太傅是國子監祭酒，對學子的了解比郁棠多，他會推薦一些人品、學識和能力都不錯的人才，然后讓郁棠從中選一些出來，破格錄用。

半個月里的時間里，朝中各部多了不新人。

雖然都是最底層的品級，但人數多了影響力就大，且經過一段時間歷練，來日會有不人為朝中肱骨。

朝中老臣們對此都表示強烈的的反對。

但他們的反對毫無作用，郁棠遇刺一事責令刑部調查，若查不出來，連刑部尚書都要革職查辦。

刑部抱著“寧可錯抓，不可錯放”的原則，把近期跟郁棠有仇怨的都算上，一個個詢問，但凡有一點蛛馬跡，都要上門詢問一番，線索指向明顯的直接打大牢。

一時之間朝中人心惶惶，誰也不敢再對郁棠的決定指手畫腳。

郊外軍營的招兵計劃也正式開始。

眼下沒有戰爭，招兵是為了更好的訓練，而訓練不是一日兩日就能達的，那是經年累月的學武、練、拼搏和過五關斬六將，經歷重重考驗才能鑄造出來的銳，所以初期招兵都是以年輕、矯健和靈活為主。

鐵騎投大，花費大，所需要的訓練時間長，所以招兵尤為嚴格。

郁棠監督得比選拔員還嚴。

時間就在忙碌中一天天過去。

雖然立太子大典之后，郁棠就已經是東宮之主，東宮屬和侍衛也安排妥當，但大多時間還是待在宮外，皇帝想召見，有時候都不知道在哪里。

六月初五，東瀾押送銀子的隊伍抵達皇城。

新任戶部尚書熱得一再謝東瀾的補，只是眾人心知肚明，這些銀子都是沖著誰來的，清點庫之前，戶部尚書詢問郁棠的意見。

郁棠剛推薦傅云章為尚書，正是建立信任的時候，自然不會在銀子上為難他：“撥出二百兩萬白銀，用于軍餉和購買糧草，十日之后送往邊關。”

朝堂頹靡了這麼多天，該做的事需盡快做起來。

忠勇伯雖然被打天牢，但邊關還有鎮守的將士，他們的軍餉該發還是要發，糧食該給還是要給，總不能讓他們著肚子保家衛國。

傅云章等戶部員恭敬領命。

昭武帝卻并不高興。

因為郁棠自從被立為太子之后，就名正言順開始手朝堂之事，提拔員，安排新人朝，招兵，提拔將領，決定戶部財政——哪怕這些銀子是東瀾送來的，也無法改變郁棠的僭越行為。

昭武帝多日來已經夠了窩囊氣。

震怒和憋屈都被在心里，看在東瀾使臣的面上一直未曾發作，可郁棠擅自決定軍餉和糧草一事徹底激怒了他。

昭武帝神有些郁：“郁棠，東瀾送來如此厚禮恭賀你冊立大典，解了殷朝國庫之困，朕不勝激，朕打算為攝政王和諸位使臣舉辦一場隆重的餞行宴，不知定于何日合適？”

郁棠聽到這句話，明白父皇又想讓東瀾使臣早日打道回府了，不由一笑：“兒臣這幾天一直忙于各種事務，尚未來得及跟攝政王商議，今晚兒臣去問問他，明日回復父皇。”

昭武帝點頭：“東瀾事務繁忙，聽說攝政王朝堂和軍隊一把抓，長久待在殷朝到底不是個事兒，萬一東瀾部出了什麼子，朕著實過意不去。”

郁棠嘲弄一笑，沒說話。

這些日子重華宮外守衛都換了一批，朝中雖然還有幾位大臣沒換，但他們早已做不到一手遮天，反而更像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父皇真以為東瀾攝政王離開之后，他就有機會翻盤了嗎？

郁棠眉眼微斂，從容告退。

當晚，即墨蒼梧宿在郁棠床上。

兩人如今的關系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盟友，不必提，也不必提恨，在家國利益面前，恨都是無關要的小事。

即墨蒼梧指尖纏繞著一縷發，是郁棠的，他聲音帶著云雨之后的滿足：“如今殷朝之事塵埃落定，我確實沒必要繼續留在這里。如今已是六月，我若六月底啟程回東瀾，今年就只剩下半年，我打算明年年底再過來。”

郁棠沒說話。

即墨蒼梧要做什麼安排，毫無參與的興趣。

兩人之前定下的條款，只要他按照約定把東西送來，就兌現自己的承諾，至于承諾如何實行，不想心。

“明年十一月來，景曜就滿兩周歲了，我帶他過來，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在這邊過個年。”即墨蒼梧說道，“從十一月待到過完年二月，共有四個月，一次把兩年的假期全部用完，省了路上來回奔波。”

今年還有半年，明年十個月，足以讓他把東瀾局勢安排得妥妥當當，不會耽誤他來年到殷朝來過年。

即墨蒼梧說完，偏過頭，似是征求的意見：“阿棠，你意下如何？”

“隨便你。”郁棠閉著眼，聲音淡淡，“殷朝如今局勢混，我也需要時間收拾殘局，整頓朝綱，肅清朝堂，沒時間招待外來之客。”

這樣好。

反正過年時大家都要休息。

即墨蒼梧若有所思地看著：“你不問問兒子？”

“沒什麼好問的。”郁棠睜開眼，眼神清冷平靜，“過了當時那陣痛苦絕的勁，如今再提到他，我已經沒什麼特別強烈的緒了。”

孩子是上掉下來的。

承認失去他時撕心裂肺的絕和痛苦。

但接了事實之后，如今再提起來，除了希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其實并無過多思念和牽掛。

到底是因為沒有親手養育，還是因為如今心腸太冷，郁棠無心去分辯。

只知道孩子在東瀾，即墨蒼梧會用心待他，這就足夠了，若他生出用孩子牽制的想法，那就打錯了如意算盤。

痛苦和仇恨都會讓人快速長。

放下過去的牽絆，才能心無旁騖地做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