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是來請罪的,他親口承認教子無方。
此時榮寧長公主的一番話分明是佐證了他的說法,若是反駁,只能證明他請罪的心不誠。
所以他不能反駁,只能認罪。
但裴修竹顯然沒有這個顧忌。
他神黯然,苦笑著說道:“長公主殿下心大度,有憐憫之心,卻并不知九公主本兇殘,就算無人招惹,也會鬧得所有人不得安寧。”
“裴駙馬說的是新婚夜帶人捉一事?”榮寧長公主冷冷看著他,“娶郁棠是你自己愿意的吧?新婚夜帶著全家人去捉,想要郁棠敗名裂的人是你吧?本宮倒想問問你,陷害郁棠的人是你,栽贓誣陷名節的人是你,婚前與姜家子私通的人也是你,你現在倒打一耙,是想在這麼多大臣面前翻自己的舊賬?”
裴修竹瞬間被堵得無話可說,臉漲紅:“我……”
“裴駙馬臉上的傷還沒好全乎呢。”榮寧長公主冷冷一笑,“作風不正、私德敗壞的人,就別在這里惡人先告狀了。”
裴修竹僵住,臉上一陣火辣辣的難堪。
他下意識地朝皇上看去一眼,卻見昭武帝表不虞,冷斥一句:“夠了!現在是討論該如何置郁棠的問題,都翻什麼舊賬?”
榮寧長公主冷著臉沒說話,心卻忽然有些復雜。
說這些話的初衷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若不是皓軒落在郁棠那個賤人手上,絕不會親自蹚這個渾水,更不會為一個子的暴行辯解。
偏偏皓軒就落在郁棠手里。
不得不來。
但君臣議政,公主沒有參與的權利,所以方才進宮這一路上,一直在思索著用最快最有效的言語說服皇上,必須言之有,讓人無法反駁。
否則一旦讓這些自以為是的大臣們逮到機會,他們定會以“子不得干政”為由,拒絕聽的想法,也不會把的話放在心上。
所以方才說得那麼快,語氣那麼冷靜而嚴厲,就是為了震懾眾人,讓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組織言語來反駁。
可當這一字一句從里說出來,忽然意識到自己跟郁棠一樣,都是皇族公主。
皇族要和親,從來都是子。
沒有哪個皇子要被和親的。
做質子的可以是皇子,但三年前被送去為質的人卻是郁棠,沒有一個人提議讓皇子去,好像皇子天生該高人一等。
此時此刻,撇開對郁棠的怨恨和不滿,人生已過一半的榮寧長公主,比嫡公主郁姝更能會到皇族公主的不易。
一個從小榮華富貴的子,只前往敵國,要遭些什麼,還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未知數,沒人能同。
若能回來是上天庇護。
可郁棠傷痕累累回來之后,迎接的不是朝臣的贊譽,不是皇帝的肯定,不是兄弟姐妹的心疼,不是殷朝百姓的盛恩。
是辱,是諷刺,是貶低,是數不盡的攻擊謾罵,個個都在拿的名節辱。
一個個都忘了,郁棠為何會名節有損?
是自己愿意的嗎?
他們把人送去為質,卻仿佛忘了質子會有什麼下場。
該說他們天生健忘,還是喪良心?
榮寧長公主覺得,如果皓軒也辱罵過郁棠,那麼他些教訓或許是應該的。
衛馳被衛國舅慣壞了,皓軒何嘗不是被這個母親慣壞了?
打小順風順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唯一一次就是在郁棠上栽了點小跟頭,因此被記恨在心里。
作為一個男人,他這樣的懷著實不可取。
希經此一次,他能長起來。
殿陷冗長的沉默,一片抑的死寂。
趙丞相說不出話來,韓尚書面上浮現幾分愧,裴修竹臉僵不敢言,其他大臣亦是神各異,沉默不語。
唯有忠勇伯冷道:“國家和平靠的是兵力,只要國家強大了,敵國才不敢來戰。三年前九公主去東瀾,為殷朝爭取三年和平,這是事實,但殷朝如今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殷朝,就算東瀾還有叵測心思,殷朝也完全不懼。”
“看來忠勇伯對自己很有信心。”榮寧長公主偏頭看著他,“既然如此,下次東瀾若興兵來戰,你們父子一定要打勝仗才好。若是戰敗,就把你的兒封為公主,送去東瀾為質如何?”
忠勇伯臉漲紅:“我——”
榮寧長公主冷道:“干脆把你們全家都送過去,畢竟若是戰敗,你應該沒臉繼續留在殷朝了。”
忠勇伯臉青白錯,明顯憤怒,卻又強自忍著,不想跟一個流逞口舌之快。
“多謝姑姑為我辯駁。”一個清冷聲音的響起。
眾人轉頭看去,眼神皆凝。
一襲深紅長的郁棠進殿門,目四顧,將跪在地上的大臣盡收眼底,隨即走到前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昭武帝沒說話,只是不發一語地看著,眼神沉沉,眼底似是凝聚著雷霆之怒。
郁棠神平靜:“兒臣今日殺了衛馳是事實,納了男寵也是事實,兒臣無心為自己辯解,父皇想怎麼置就怎麼置,兒臣不會有任何怨言。”
昭武帝眼底澤一閃,冷道:“你不為自己辯解兩句?”
“沒什麼可辯解的。兒臣所做之事都在明面上,有人對兒臣的功勛裝聾作啞,卻揪著兒臣的錯嚴厲抨擊,還有什麼可爭辯的?”郁棠淡笑,笑意卻著幾分莫名的悲涼,“皇朝如此,君臣如此,不怪殷朝抵不過東瀾,因為君王不圣明,臣子不忠心,這個皇朝早晚都是要敗落的。”
“放肆!”昭武帝霍然起,怒氣沖沖地看著,“郁棠,你這是指責朕昏庸無能?”
“父皇覺得自己圣明嗎?”郁棠抬頭直視著他,“父皇若是圣明,兒臣回來那天,上至太后,下至嬪妃,個個都對兒臣冷眼漠視時,父皇怎麼會視而不見?宮里宮外充斥著對兒臣的辱謾罵,父皇怎麼會聽而不聞?”
“諸位大人都覺得律法嚴厲,不管發生何事,我應該稟報父皇置,而不該私自手,那麼我想請問父皇,如果我來告訴你,衛馳當眾辱罵于我,父皇會殺了他嗎?”
一瞬不瞬地看著皇帝,冷冷一笑:“不會。”
“因為裴修竹親當晚誣陷我與人私通時,父皇就裝聾作啞,沒有對他進行任何置,甚至連斥責都沒有。”
“兒臣如何相信父皇會為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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