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復中心會客廳。

鄭毅剛收到消息，忐忑地匯報給盛聿明：“老板娘說，陪老爺子聽戲，讓我們不用等。”

他畢恭畢敬。

盛聿明神微頓，呼吸明顯慢了一拍，沉默片刻，才垂眸盯著搭在扶手上微的拳頭，沉聲道：“問下去哪里聽戲，一會去接。”

鄭毅小聲提醒：“就在老宅家里，說是戲長，今晚住下了。”

“……”盛聿明疑地取出自己的手機，點開，置頂消息沒有紅點。

發給鄭助理，沒有發給他……

黎念的態度還真明確。

“盛總？”鄭助理不放心，又側頭問了一句。

盛聿明擺了擺手，喜怒不辯：“知道了，隨吧。”

就在這時，秦教授敲門，后跟著一個長波浪卷發的年輕人。

人妝容致，角若有似無地噙著一抹淡笑，顯得睿智干練，沒在發中的素金大耳環，又平添了一些活力。

盛聿明微微蹙眉，等著秦教授介紹。

自從他開始復健起，秦教授就不余力地向他推薦東城目前比較歡迎的心理醫生。

說實話，虧得秦教授是做研發，而不是銷售，否則盛聿明都擔心他會賠的顆粒無收。

勸說時，秦教授總是免不了對海難中的幸存者，表現出過分的關心和好奇，這讓盛聿明產生了覺得自己像是某種等待被切割分析的標本。

“盛總，這位是小秦醫師。與我同姓，但不是親戚啊，您放心！對創傷后應激障礙很有研究。”

秦教授做了介紹。

小秦醫師相當坦率地出了手：“您好，盛總。”

“您好。”

盛聿明盡量克制著雙手的抖，與了，一即分。

小秦醫師的視線不著痕跡地落下，在他的手上停留兩秒。

盛聿明注意到了，重新抬眸，看向：“我的手，有什麼問題嗎？”

“是最近開始抖的嗎？”

小秦醫師笑了笑，沒有看被逮個正著的尷尬，相當大方地坐到了盛聿明的面前沙發上。

盛聿明的視線隨著而去，輕笑：“已經開始治療了嗎？是不是應該讓其他人出去？”

“其他人？”

小秦醫生微微側頭，金的耳環從發中顯出現，奪走盛聿明的注意力，“這里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嗎？”

盛聿明左右環顧，會客室里，竟然只剩他們兩人。

他挑了下眉，低頭做了個深呼吸，再抬眸時眼中的戒備了些許：“很厲害，令人欽佩。”

“集中注意力而已。”小秦醫師謙虛。

“不妨說說？”

“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發現普通人習以為常的關鍵點。比如，一個功的商人，待人接該是慣，而不是刻意敷衍。

“過來的路上，我看了盛總的采訪視頻，里面您侃侃而談，手從來沒有抖過。秦教授說過，您一直抗拒心理醫生，這次主提出治療，大概是有某個契機。

“昨天您正好沒有參加康復訓練，所以，和這個有關嗎？”

小秦醫生知道盛聿明在拖延時間，解釋都相當有耐心，隨后拋出問題，希他開口。

“……”盛聿明面冷凝，眉眼清雋，被猝不及防地中痛，結微，“您真的和秦教授不是親戚嗎？”

一針見的功力，簡直如出一轍。

“我想我只有這一次機會。”小秦醫師面如常，攤開手，相當坦誠。

盛聿明注意到，的臉上并不是時刻噙著笑意，反而是克制冷靜，代表了專業素養。

沉默片刻，他應了一聲：“那就辛苦秦醫師了。”

之后，兩人聊了將近一個小時。

心理咨詢作為康復訓練的一項，直接安排在外骨骼中心，小秦醫師需要每天出診。

鄭毅送去停車場時，禮貌致謝：“盛總出行不便，轉場耗時耗心力，辛苦秦醫師了。”

“不辛苦。盛總邊有你們這樣真心的朋友，心理咨詢只是錦上添花。”

小秦醫師淺笑著點點頭，和他道別。

人離開后，鄭毅轉，就見到椅上的盛聿明。

盛聿明看著小秦醫師離去的車尾，幽幽地問鄭毅：“剛才你什麼時候離開康復室的？”

鄭毅一愣：“進來，你們打招呼的時候，秦教授就招呼我出去了。盛總，有問題嗎？”

“去查下這個秦醫師，盡快把資料給我。”盛聿明吩咐。

“好的，盛總。”鄭毅打開車門，收拾椅，安頓好后，坐在駕駛位時，才試探：“盛總是覺得有問題？”

“你有沒有覺得有些眼？”盛聿明沒回答，只反問。

鄭毅聞言，眼珠子轉了一圈，不太確認：“好像有一點吧……”

是很像。

的穿著打扮，很像舒怡。

可能只是一種巧合。

但對自己的認識，不單單只是看過幾個采訪視頻而已。

“有備而來的人，我做些防備，也是人之常吧？”盛聿明輕笑道，“萬一，治療過程中還需要催眠呢？我可不希出洋相。”

鄭毅恍然大悟，點點頭：“您說的對。”

車子駛出康復中心。

“回老宅吧。”

“好的，盛總。”

……

午后的盛家老宅，異常安靜。

盛聿明的椅進客廳，只有管家一個人在花。

“盛總，您回來了！”

管家一見他，立刻扔下難搞的臘梅枝，恭敬地打了個招呼。

盛聿明環顧：“不是說聽戲？人呢？”

“聽戲？”管家啊了一聲，有些不明白，“誰聽戲？”

盛聿明看他一頭霧水，心下了然。

“老爺子在哪呢？”

“午休呢。”

“二姐在家嗎？”

“上午回來了，這會又被季家出去了。”

“念念和一起走了？”

“沒有沒有，黎念小姐說腳疼，也在午休。”

“好。”

一連串問完，盛聿明要到了答案，點了下頭，推著椅徑直去黎念的臥室。

管家很久沒有見盛聿明在工作日的中午回家，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老爺子，但考慮到老人家剛躺下午休，要不然還是等等吧。

保險起見，他把消息發給了盛明胭。

盛明胭立刻回復：【別讓他去見念念。】

管家慌忙追出去，可惜晚了，盛聿明已經進了臥室。

咔噠！

貌似還反鎖了門。

盛聿明開門的時候，做了心理建設，以為會和昨晚一樣，吃個閉門羹，但輕輕一轉，門就開了。

房間很暗，窗戶開了一條，外頭的微風攪紗簾，偶爾才能進來一點。

盛聿明借著那點，仔細端詳床上酣睡的黎念，手拂過的發，視線落到依舊有些腫的眼眸上，心也跟著痛了一下。

昨晚到底還是傷到了。

“不愿再拍我了，是不是？”

他低喃一句，聲音的很低，不敢吵醒黎念。

手肘小心翼翼地撐在床沿，盛聿明幾乎將全的重量都了上來，才能勉強保持著一個近乎匍匐的姿態，靠近他心心念念的人。

在昨天以前，他以為自己對黎念早就已經下定決心，勢在必得，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手了。

他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康復，那能有多難呢？

最高級的外骨折裝置設備，最優秀的醫護康復人員，甚至還有心的助理和加油打氣的念念，一切應該是可以水到渠的。

但……毫無進展。

他努力了，盡心了，收效甚微。

一輩子都要被釘在椅上了。

他曾以為，只要念念不嫌棄，或許他們也會好好的，攜手一生。

可念念只是摔了一跤，他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看著季慕白救了，看著盛鑫背著回來，陡峭的山路了逾越不了的天塹。

“我救不了你，也不能照顧你。念念，我要拿你怎麼辦？你已經那麼嫌棄我了……”

盛聿明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想吻在黎念的上，懸了許久，最終還是吻在了額頭。

“好想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可那樣的話，是不是太自私了？你明明可以有好的未來，而我卻拉著你，留在原地。

“念念，你會恨我嗎？

“……會的吧，你今天沒有來拍康復照了。”

細碎的低喃，依舊比黎念的呼吸還要輕聲。

他起時有些狼狽，手肘撐得太久早就麻了，稍微一，人就差點摔倒。

重新坐回椅子上，花了更久的時間，額間都累出了薄汗。

黎念的腳踝依舊纏著繃帶，應該是不太好，總是下意識地挲著被單。

盛聿明重新替包扎了一遍，看到紅腫已經消的差不多，才松了一口氣。

一向是怕疼的。

無奈地抿了抿，一抹苦笑浮現。

盛聿明不敢多停留，怕下一秒就會后悔，離開時比之前倉皇太多。

門外，盛明胭回來了。

朝著盛聿明招了招手，等人的椅走近了，一甩佛珠，氣惱道：“那個相機，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給季慕白用來求婚？是專門買給舒怡的？”

“二姐，我有分寸……”

“分寸？！盛聿明，戲耍人的把戲，覺得好玩嗎？你究竟是騙了我和念念，還是騙了你自己，心里還有數嗎？”

“……”

盛聿明將佛珠撿起，撣了撣塵，恭敬遞回。

盛明胭沒接，多年的修為，這段時間被家中小輩們的婚事，攪得七八糟。

越想越糟心。

“我剛從季家過來，那里鬧得一塌糊涂了。季慕白和舒怡假結婚的事，被陸姐發現了，加上你買的求婚相機。現在季家猜測你和黎念也是假結婚！”

“季慕白的婚事，為什麼要懷疑我和念念？”盛聿明面一沉，已經是不悅。

“你說呢？季家一直想和盛家聯姻，即便時安失蹤后，他們也把盛家當做自己人，給過不扶持。黎念剛年那會，陸姐天天念叨想讓季慕白娶。養也是兒，剛好聯姻。”

“……”

“正好你在這里，一會季家人也要來了。你想想怎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