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他的肩膀，能看到在后端坐著的盛懷義。盛喬不想在阿爹面前和他有太多牽扯，勉強地了一聲，“端侯。”

應付完這句，便立刻道：“你可以讓開了罷。”

徐肅年卻又問：“你怎麼都不看我一眼。”

盛喬覺得這人臉皮真厚，明明那天兩人已經說清楚，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半點關系了。今日當著阿爹的面，他竟然又用這種語氣說話，好像生怕阿爹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系似的。

盛喬抬頭瞪他一眼，“你有什麼好看的？”

不料這男人竟抬手了自己的臉，一臉無害地說：“不好看嗎？我以為我長得很合小娘子的眼緣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可沒有刻意低聲音，盛喬下意識往他后看了看，氣得想捂他的，可不能，只能怒氣沖沖地瞪著他，“你在胡說什麼！”

徐肅年看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俊不地勾了勾，然后無辜地眨眨眼，“那從前小娘子干嘛總是看著我？難道不是喜歡我這張臉嗎？”

雖然……

徐肅年真的長得很好看，他說的也的確沒錯，盛喬的確很喜歡他這張臉。

但此次此刻當然是不會承認的，憤憤道：“本沒有，我覺得你丑死了！”

徐肅年卻一點都不生氣，只有些可惜地說：“好罷，那可能是我自作多了，虧我今日特意穿了一緋的袍子，就是記得有個人好像從前對我說過，我穿這個一定會比較好看。”

“難道小娘子是騙我的嗎？”

聽到這話，盛喬不自覺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的確是好看的。

徐肅年五深邃，皮也白，平日穿著暗便莫名有些郁冷厲，如今著一艷，眉眼之間都更生飛揚了些，甚至覺得年輕了好幾歲。

盛喬口是心非，“沒有，我也是騙你的。”

特意強調了一下“也”字，試圖提醒他從前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

以防翻起舊賬來，徐肅年見好就收，聲音也放了，“好罷，那就算是我自己想穿給小娘子看，想吸引小娘子的注意，行不行？”

盛喬發現了，這人的臉皮實在比想象中的還厚，什麼樣的話都能說出口。

沒耐心再與他糾纏下去，直接問道：“你到底羅里吧嗦地說這麼多，到底想做什麼？”

徐肅年則是一副驚訝的樣子，“小娘子還不明白嗎？我喜歡你，想要娶你為妻，所以想引得你注意，與你多說幾句話啊。”

“你……”

盛喬被他這話驚到了，好半天才從牙里出來一句，“你胡說八道什麼，我阿爹還在這呢！”

徐肅年卻道：“婚約大事若無父母同意怎麼能行，我今日過來就是向岳伯父請罪的，先前我騙了小娘子，是我不好，任打認罰。”

這番話他說得十分坦，坦到盛喬都有些懷疑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徐肅年了。

“你……”

不知要說什麼，徐肅年也沒再逗。

他看了一眼早已避到三丈之外的護衛，說：“我不打擾小娘子與父親相聚了，我去樓下等你。”

說完，他朝盛喬拱了拱手便要往外走。

盛喬急忙扯住他，“你，你還等我干什麼？”

實在不想在阿爹面前和徐肅年說太多話，因為會讓想到在飲溪馬場的那天晚上，偏偏他這會兒一個勁的往上湊。

徐肅年特別真誠地說：“我既然在重新追求小娘子的心，當然要多與你說話，要不然不說話，怎麼追求？”

說完，在盛喬目瞪口呆的反應中飄然遠去，等下了一層樓梯之后，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站在平臺回頭看了一眼。

盛喬以為他是還有話想說，不料他只是挑起眉峰朝他笑了笑，然后便繼續下樓梯了。

盛喬已經完全搞不清此時的狀況了，在門口呆呆站了半天，才終于想起屋子里坐著的盛懷義，急急忙忙地問：“阿爹，徐肅年剛剛來找你說了什麼？”

盛懷義看著兒氣急敗壞的神，也沒瞞著，“那小子來找我認錯請罪來了。”

居然真的是請罪。

盛喬又問：“沒說別的什麼罷？”

盛懷義這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他還能同我說什麼？”

盛喬不好意思說，可又是真的好奇，猶豫半天小聲哼唧出一句，“就是……婚事什麼的……”

果然問出來了。

盛懷義看著兒的表，不由得想到了方才徐肅年對他說的那些話。

半個時辰前。

盛懷義看著眼前的徐肅年，皺眉問道：“你過來就過來，穿這麼顯眼干什麼？”

徐肅年朝他微微一笑：“我就是怕別人不知道，才特意挑了這一。”

盛懷義一怔，“你什麼意思。”

在他面前，徐肅年說話一貫直白，這次也沒有半點要繞彎子的意思，直接挑明了說道：“我已經知道公爺為何要選我做婿了。”

聽到這話，便是盛懷義也不免愣了一愣，“你知道？”

徐肅年平靜地吐出兩個字，“陛下。”

盛懷義的臉登時變了，看向徐肅年的眼神中也帶上了警惕。

不料他跟著又說了一句，“我知道，但我還是想娶阿喬。”

盛懷義臉又變了變，只是這次只是看著他沒說話。

但是他的眼神里寫滿了懷疑。

雖然他不知道徐肅年是怎麼知道的真相，但既然已經發生，盛懷義就做好了與整個丹寧長公主府翻臉的準備。

在這場聯

姻里，他當然是有私心在的，想借著徐肅年來幫兒擺皇帝。

不過屆時阿喬自然是安全了，被放過了，可是徐肅年這個攪局者，會被皇帝如何對待呢？

君心難測，便是盛懷義也沒有答案。

或許徐肅年很可能就此惹惱了皇帝，從此失了圣上恩重，前途也跟著阻。

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這并不是盛懷義需要考慮的范疇，無論徐肅年如何，他只要他的兒平安無恙。

而徐肅年知道他的真實目的之后，又如何還會答應這樁婚事。

畢竟這世上有誰敢和皇帝搶人呢？

何況論親疏遠近，徐肅年又是皇帝的親外甥。

大約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徐肅年又將自己的決定重復了一遍，“我想娶阿喬。”

盛懷義聽出了他語氣里的堅定，卻仍不放心似的，問道：“即便會因此怒陛下？你如今可是陛下邊最信重的臣子，你可知你將會放棄什麼？”

徐肅年淡淡道：“我當然知道。”

“但我不在乎。”

見盛懷義仍未表態，徐肅年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封包著明黃綢緞的折子來，這是專門賜予下放欽差的折，有八百里加急直達圣聽之權。

徐肅年走到盛懷義跟前，把折子雙手遞給了他。

盛懷義狐疑地看他一眼，接過那折打開：

“臣大理寺卿徐肅年謹奏：

伏惟陛下恩德庇佑，臣此行州，公事之余，得遇良配。此為燕國公盛府三，順溫和，知書明理，臣一見傾心，心悅慕。今斗膽叩求天恩，憐臣孤子無依，賜臣婚配，與盛三娘子永結蘿，上承祖宗之祀，下全人倫之道。

若得圣諾，臣當跪叩天恩允臣私心私，日后時時警醒勉，以報高主隆恩。

臣無任惶恐激切之至，伏乞皇上睿鑒。謹奏。”

這居然是一封祈求賜婚的折。

先前兩家的婚事，六禮已經行過半數，但從未明目張膽地捅到過皇帝面前。

丹寧長公主本不知道此事，盛懷義則是不得皇帝不理睬。

如今徐肅年遞上去一封請旨賜婚的折子，無論他抱著什麼目的，在皇帝面前，都和挑釁無異。

盛懷義看向徐肅年的目中終于多了一點不尋常的意味。

然后，徐肅年當著他的面，從懷里掏出一枚刻著他名姓的私印，鄭重扣在了落款的徐肅年三個字上面。

如此，他將最后一點反悔余地也斬斷了。

盛懷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問問阿喬答不答應？”

徐肅年沒再說別的，只笑了笑說：“我自知阿喬的心。”

盛懷義合上折還給徐肅年，也只說了一句，“只看你有沒有本事能哄得阿喬同意。”

這是給他一個機會的意思。

徐肅年很明白，所以方才才會在門口故意將阿喬攔住。

兩人在門口說了多久的話，盛懷義就在后面默默地看了多久。

他發現兒好像變了。

從前在家中的時候，讓他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的阿喬，那定然是乖巧聽話。

也正是因此，他從沒想過阿喬會逃婚。

如今一別兩個月，阿喬好像變了，比以前活潑了，說話了，甚至連臉上的表都更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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