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宋發現,裴云闕有一點還是省心的。
一旦進真正的流程,他就把反應能力降到了最低,痛時不喊,無力時也不輕易放棄,電療結束,滿頭麻麻的汗珠。
省心是省心,并不是個好習慣。
“裴云闕,有點需要通下。”
廖宋把他推到窗邊看風景,窗關,避免風灌進來把人吹冒了,又去洗手臺擰了把巾:“你要及時給我反饋的,不舒服了得及時跟我說。”
裴云闕揚頭看了一眼:“能停?”
廖宋:“……那倒不是。能幫我記錄況。”
裴云闕干脆轉頭向窗外,繼續看樹。
廖宋拎著熱巾走到他邊,輕咳了一聲。
“我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你要不要……”
舉起巾示意了下。
“一下?”
裴云闕不知道從哪掏出顆抹茶味糖,剝開糖紙丟進里,沖皮笑不笑地勾:“這是另外的價錢。”
廖宋:……
住拿巾送他歸西的沖,友好地笑了笑:“不需要是嗎?不需要就算了?”
裴云闕沒說話,但抬起手解了第一顆扣子,算作了回答。
睡扣子沒幾顆,他卻解得磕磕絆絆。剛開始廖宋還想著非禮勿視,后來看他搞得那麼慢,干脆就自己上手了:“你這個扣做得太大了,要對準好吧。”
說真的,廖宋一直把他當小孩子看。雖然他們差不多同齡,但是用來對付他的法子,跟從前對付八歲的難搞小孩差不了多。
現在睡解開,才猛地意識過來,確實是年人了。
這些本來該是護工的活,廖宋也不是沒做過這類活,更不會對著病人的腹發癡,但確確實實愣了一兩秒。
比想象得更結實,骨架生得好,不會過于薄或者窄,肩很寬,皮居然還細膩的,理流暢極了,只是靠近下方有一道疤,不深不淺,往下無限延,線條歪歪扭扭的,奇異的是,并沒有破壞整的,反倒像天生的一部分。
廖宋沒有遲疑,半蹲下去,給他拭著上半,還附著薄薄一層汗,的力道不輕不重,很細致也很平靜。
他垂著眼睛看,廓形狀都非常清晰,有和耐看的線條,角和眼睛卻另藏乾坤。
“廖宋,你多大了?”
裴云闕忽然問道。
雖然低著頭,廖宋還是笑了笑:“二十二。我知道,你比我小點。”
讓他稍微前傾一點子,用半環繞的姿勢,很快幫他把背上遍。
“不方便洗澡的話,就盡量別洗了。”
廖宋從床上拿了件新睡給他,淺米白的,裴云闕還沒穿過。
“怎麼了?”見他盯著,廖宋又看了眼服:“我從你柜里拿的,我看你沒怎麼穿過,試試唄,你適合這個的。”
裴云闕接過,低頭扣扣子的時候,冷不丁道:“我發現你厲害的。”
廖宋正順手替他整理著床鋪:“哦?愿聞其詳。”
裴云闕:“明明慘的,還有空同別人,每天還能做出一副向上的樣子,你時間還多的。”
廖宋“嘩”的一下把換好新被套的被子展平,轉的時候,把住他椅兩邊扶手,彎下腰去平視著他。
“我哪里慘了?”
裴云闕凝視著的眼睛,薄抿,沒有說話。
“來,姐姐今天給你上一課。”
廖宋退后兩步,往床腳的一邊圓柱上虛靠住,食指點了點太:“因為我有這個。你不也有嗎?它跟宇宙有個共通之,它們都沒邊界。就算困在最小的殼子里,只要我想,就能擁有無限。”
“痛苦不是永恒的,快樂也不是,生命更不是。我呢,也不需要永恒。人總以為自己需要很多金錢,然后就能得到全世界了。但其實,我們只是需要很多自由,選擇的自由,放棄的自由,人的自由,不的自由。”
“當別人覺得你是傻,過來罵你的時候,你只要回擊他們——對,我就是傻。就可以了,這就是姐快樂的,懂了嗎?”
面對這一番長篇大論,裴云闕輕輕閉了下眼睛,在沒有睜開的時候,腔緩慢深長地吸了口氣。
下一秒,他的角卻被什麼了,的,溫熱的……茸茸的。
他驚愕地睜開眼。
是真驚愕,不是裝的。
“哇……”廖宋手里拿著一個企鵝公仔,不知道從哪個兜里掏出來的,也就是剛才玷污了他的元兇。
廖宋卻瞪大眼睛看著他,眉頭挑了挑,帶著點玩笑的挑釁:“天,您不會游戲人間,花紅柳綠……但歸來仍是純男——沒接過吻吧?”
“花紅——”
裴云闕實在忍不了了:“你到底有沒有上過語文課?”
廖宋聳了聳肩:“截至高中,還沒有及格過。”
逗也逗夠了,趕在裴云闕暴走之前,廖宋見好就收,直起來恢復了平時的正經:“好了,你快到晚飯時間了。今天已經結束了,謝您的配合。”
微微躬了躬,正準備撤退,卻聽到一樓傳來劉嫂的聲音。
說是裴越來了,給他帶了點好吃的,想跟他一起共進晚餐。
廖宋作一頓,下意識看了眼裴云闕,哪怕是跟幾秒前比,神態也是天壤之別。鷙骨的瞬間,即使只出現了兩秒,也足夠令人印象深刻。
廖宋:“需要幫忙嗎?”
廖宋補了一句:“我把你推下樓?你下午太耗力了。”
裴云闕:“不用。在這等著。”
說完,只給留了個背影,自己離開了,還注意帶上了門。
還真是習慣了發號施令的上位者啊。
廖宋靠在墻邊,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帶來的企鵝玩偶,jelly cat家的,大四的時候存了兩個月的錢買的。
今天習慣地把它塞到背包側面去了。
“剩啊,媽遇見難搞的了,”晃了晃企鵝,想想又補充道:“不過他也難的。”
真疼,也不是現在這個待遇。自己給自己洗澡,不敢吃家人派的廚師做的飯,死纏爛打也要吃的,拿了頂尖學校的offer和獎學金卻放在柜子里落灰,唯一的照顧者劉嫂,看上去似乎更像是監視者。
保證他不死,保證他不胡鬧。
至于恢復得怎麼樣,舒不舒服,平時并沒人來多看一眼。關心最多的裴溪照,跟通的算多,也就是偶爾一個電話的水平。廖宋在的時候,連裴云闕手機都沒看到過,更別說跟誰通話了。
在國外的父母就別提了,影子也沒半個。
廖宋甚至拿出手機開始算,裴家以前發的那些寵通稿要多錢來著。
算到中途,約聽見下面傳來聲響,似乎是發了什麼沖突。
裴云闕的臥室沒有把隔音做得很好,就是為了有什麼靜,能及時傳出去。
猶豫了零點五秒,廖宋還是把門拉開了一條,接著悉的名字就鉆進耳。
“你聽不聽勸?!裴溪照腦子糊涂,你也跟著糊涂是吧?!廖宋這個人不行,我再說一遍,我下周就去歐洲給你找最好的私人療養地,找個真正靠譜的,連簡歷都偽造,你還覺得沒問題——”
裴云闕打斷他,語氣很平淡。
“對,沒問題。專業沒問題。”
裴越:“我說的不是專業,是,是南加大出來的沒錯,但你姐要給你找一個不會惹事的,不、惹、事,你懂嗎?是,簡歷多干凈啊,誰知道進過管所,還能把這段刪了,啊!?”
裴云闕看著他,沒說話。
裴越見他沒反駁,估著要像以前一樣,默認自己的選擇,進攻便越發起勁:“你知道怎麼進去的嗎?傷人!還是父親!十四歲,呵,就算你們敢,我也不敢把這種危險放在你邊。惡魔會讓你看出來嗎?他們外表都最有欺騙!”
裴云闕突然笑了笑:“是。”
裴越立馬點頭:“是吧!”
裴云闕含著笑看向他:“但我還是對你的提議不興趣。”
裴越難得梗住了,從前寡言好控的弟弟,怎麼突然間這麼難搞?是他出國一趟,裴溪照給他撐腰了嗎?
裴云闕剛好在餐桌邊,他順手起一個銀質餐刀,拿紙巾輕拭著,直到霧面泛銀。
裴越趕把自己帶來的餐食遞上:“月閣的,還熱著——”
裴云闕沒理他,低聲道:“你既然知道進過管所,還有為什麼進去,沒有查過為什麼會犯錯嗎?”
裴越悻悻地把餐盒放到桌上,右手撐著桌沿,干笑了一聲:“我為什麼要知道這個?”
下一秒,那餐刀破開風聲,飛快狠厲地扎了下來,裴越瞳孔猛地睜大,本來不及開右手。
——刀尖正好扎在他中指無名指之間的隙,幾乎沒桌上的玻璃一厘米,足見力度之大。
“因為的父親。準確地說,是繼父……”
裴云闕抬眼笑了笑,眼底似一月極寒,輕聲的一字一頓:“手、太、賤、了。”
裴溪照沒有調查清楚,他查清楚了。
就是因為查清楚,才想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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