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水費是平時的兩倍，廖宋一大清早收到水單后，立刻打了電話。

扯皮到一半，郵箱一響。廖宋點開一看，是裴溪照發來的，是對深夜郵件的回復。

——我了解了。換人麻煩，你繼續吧。

廖宋發了個郵件，簡單敘述了下進度，對他反應和后續況預估，也寫了他們之間的沖突。沒提惡作劇，但提到了手。

已經不打算去了，也準備把裴溪照打的錢返還。

這回復的確出乎意料。

廖宋去買菜的時候，難得沒在打折區徘徊，拐到攤上買了半斤梅花，又去買了一把萵筍，兩顆土豆。

最近去裴家都會帶午飯和晚飯。今天拎著包敲開門，開門的還是劉嫂，但廖宋一眼看見，客廳的落地窗前已經有人。

裴云闕穿了件垂極好的深襯衫，黑家居長，背對著，坐在椅里。

廖宋走過去，還沒站定，就聽見他說。

“我可以配合你。”

廖宋把雙肩包放到地上：“謝謝。”

裴云闕：“不用。我有個條件。”

對方轉頭，視線在上梭巡。

廖宋往后撤退一步，緩緩捂住了口。

裴云闕：“……”

裴云闕：“我是不方便，眼睛還沒瞎。”

廖宋迅速把手放了下來，掏出隨帶的本子和筆：“你說。”

他重新轉回去，向窗外：“幫我跑個。”

廖宋：“好，但我需要跟裴小姐——”

裴云闕的聲線還特別，帶點懶洋洋的沙啞和不耐。

“你事怎麼那麼多。時薪給了多？三倍，換你閉，夠嗎？”

廖宋沉默了幾秒：“您恐怕沒搞清楚，我的工作是幫你做恢復，不是閉。”

裴云闕還沒說話，就看見平靜地出手：“五倍，當我是啞。”

他沒有遲疑。

“可以。”

錢的人是最好打發的。

廖宋上前兩步去推他：“先進屋吧，今天就開始。”

裴云闕沒說話，神又恢復到平時的狀態，那一點慣常的郁安靜下，誰也看不出他緒里的蛛馬跡。

基礎資料記著他的高和原始重，一米八六，七十八公斤。現在重已經到七十公斤，營養師那邊收到的反饋也不太好，每天餐食吃不到三分之一。

他的狀態讓廖宋無端想起一句話，說是秋天殊未曉，風雨正蒼蒼①。只比小兩歲，條件優越這樣，卻沒什麼能讓他眷，就好像……整個世界的雨都朝他傾斜。②

①白居易《夜雨》②小詩《爺爺》

裴云闕同意配合的那一刻，的工作才算是正式開始。

接著廖宋發現，風雨澆頭的只有自己罷了。

除了正常的理療流程，下班后的跑要了半條命。

本來回家后到睡覺前，還有四五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但裴家這位小公子使喚起人來，真是毫不手。

S市很大，裴云闕住的地方，在西邊近郊的山上，他讓幫忙買東西，是要幾乎整個城區的。

一開始是吃的，指定好店鋪和糕點名字，還都是犄角旮旯里的不知名小店，到哪個師傅做出來的第一爐。然后業務拓展到首飾、畫、茶，花紋不對也要重來。廖宋覺得主業是跑。

同在S市的朋友許辛筎是高中同學，兩個人有時會通個電話、出來拼個飯，這段時間許辛筎卻很難找到人。

好容易打上電話，聽廖宋一說，在廣告業爬滾打的許辛筎斬釘截鐵：你肯定是哪里得罪他了，別干了。

廖宋嘆口氣：“錢多。”

許辛筎一梗，也知道廖宋需要存錢。

“那還是討好一下你客戶吧，治療完別急著跑，見針多夸夸他，人就是需要鼓勵，尤其是病號，心一好，就不折騰你了。”

廖宋深以為然，決定照辦。

下班了沒急著跑，在衛生間待了會兒，出來后聽見悶響，咚咚砸地的聲音。

找了圈，發現三樓健房的門虛掩著，裴云闕竟然在……投籃。

準度還高，籃球壘了整整一筐，他用了快一半。

廖宋想起許辛筎的吩咐，鼓了幾下掌，聲音清脆。

裴云闕脊背一僵。

廖宋想，要鼓勵就鼓勵個大的。

便真誠道：“好棒，奧運會沒你我不看。”

裴云闕：…………

廖宋對上他過來的眼神，覺得這個方法，似乎，不怎麼地。

停止鼓掌，淡定地甩了兩下手臂。

廖宋：“今天覺怎麼樣？電擊儀快到了，配合按的話效果會更好一點。”

裴云闕看著，沒說話，手撐在太上：“你很缺錢嗎？”

廖宋想了下：“除了你這樣的，大部分人都缺。誰會嫌錢多？”

裴云闕嗤笑一聲，黑眸垂了垂。

他長得本來就打眼，黑暗里只留最微弱的線，也能吸引到目的Camera Face。或許是蒼白狠毒的，但到底是。廖宋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為了皮囊飛蛾撲火的盲目之，都顯得無比合理起來。

“廖宋。”

裴云闕名字，只是普通的喊一聲，都像帶著天然的蠱之意。

“問你個問題。”

他沖廖宋很輕地勾了勾角。

廖宋心頭一跳，有不好的預。

“你有生活嗎？”

裴云闕的語氣沒有半點波瀾，跟在問你吃了嗎、今天幾度差不多。

廖宋：……

著裴云闕，眼神有些疑。

“我孩子已經上學了，你不知道嗎？”

滿口跑火車誰不會啊？

裴云闕思索了幾秒，低頭笑了，漫不經心地噢了聲。

“我有個未婚妻。”

廖宋：“人呢？怎麼沒來看你？”

擱平時，不會這麼沒眼。但現在不一樣，不爽。

裴云闕竟然沒發瘋也沒生氣，靠在椅上笑了笑：“沒了啊。”

廖宋突然想起來：“我買的那些東西……是喜歡的？”

他沒用也不吃，都堆到了一個空房間。

裴云闕沒說話。

廖宋去推他，順道拍了拍他肩：“放心，我會幫你的。讓你重新站起來，過上正常的……”

頓了下：“生活。”

“如果那天來了，”裴云闕輕聲道：“我第一件事就是——”

他側頭瞥了廖宋一眼，溫地笑了笑：“挖個坑把你埋了。”

廖宋：“好的，等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