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號這天，金北周要出趟門，去百日宴的酒店確認細節和菜品。

叮囑完月嫂和育兒嫂，又把路九月哄睡，金北周打算快去快回。

路櫻坐在窗前書桌手賬本，催睡覺當沒聽見。

金北周氣的直樂：“這張做完必須睡了，我讓張媽看著。”

窗外投進剪影，明好地落到臉上。

金北周彎腰，快速在臉頰親了口：“養兩個月給你出門，再忍忍。”

臨出門前，金北周看了眼車庫里的那輛跑車。

是送給路櫻的那輛。

這丫頭買車只看外觀漂不漂亮，開了幾年的車，連基本的參數都搞不懂，偶爾遇到故障還要拍照問他怎麼回事，這個小圖標亮了是什麼意思。

想了想，金北周開了這輛跑車，他要在路櫻開之前幫試試能和舒適。

酒店在市區邊緣，靠近郊區，環境優雅風景好看。

跟經理核對過所有注意事項，金北周接到育兒嫂電話，說路九月一直哭個不停，誰都哄不住。

隔著電話，金北周聽見了兒的哭聲。

他心尖被擰住：“我立刻回。”

然而一出酒店的門，金北周發現自己被跟上了。

兩輛沒有車牌的黑轎車，一輛破破爛爛的金杯。

徹底堵死了金北周的路。

半空風聲凌厲，是釘槍的聲音。

金北周眉骨下，方向盤狠狠打了一圈，一個漂移掉頭，朝旁邊小路開去。

左右和后方三輛車跟得很，釘槍的聲音不絕于耳，在午后空無一人的小道上響起尖銳的撞擊聲。

被攪弄變形。

小路彎繞，跑車底盤低，在金北周手中幾乎了卡丁車，在壑中起躍沉降。

后三輛車不知何時沒了。

嶄新的跑車了刺猬，幸好車胎沒什麼問題。

金北周撥通電話，淡聲：“守住站前路三個路口，兩輛黑轎，一輛金杯，沒有車牌。”

又說：“悄悄的，別驚太太。”

掛斷電話，金北周瞥了眼窗外路況，已經進環山公路，往前開三公里就是大海。

金北周帶了腳剎車。

下一秒，他眉心稍擰，剎車失靈了。

又或者說，被人過手腳了。

環山公路狹窄，單次僅能容納一輛車經過。

跑車有自預警功能，此時已經滴滴作響，發出機冰冷的提醒：“前方十公里發現山落石，道路阻，無法通行，請及時返回。”

“......”

他想，他明白那三輛車出現的原因了。

他們是為了他開上這條路。

剎車故障，道路狹窄無法調頭，前方等待他的，是無法通行的斷頭路。

目前車速一百二，開到落石需要五分鐘。

已經能看見大海的蔚藍。

金北周忍不住扯了下。

其實他早該死了。

在兩歲那年就該死了。

一個兩歲的兒，若不是上前來做醫療援助的金父金母，又怎麼可能獨自在戰火紛飛的地界活下去。

他多活了23年。

有人給了他最赤誠無私的，這是他來的。

可是好舍不得啊。

他的櫻櫻還沒出月子，他兒還那麼小。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這天真的到來，他還是有太多留。

他沒時間了。

金北周眼睛無聲無息的紅，撥通第一個電話。

是給金斯年的。

他說：“幫我照顧一下。”

“你在哪，”金斯年沉聲，“出什麼事了？”

金北周點了掛斷。

他沒時間浪費。

第二個電話是打給路櫻的。

十幾秒的等待。

金北周咽咽嚨。

求你了寶貝，求你接一下。

然而路櫻沒接。

已經很久不接他電話了。

金北周不敢再試，時間還剩下四分鐘，他將電話打給了張媽。

張媽秒接。

金北周松了口氣：“九月還在哭？”

“是啊，”張媽嘆氣，“櫻櫻也哄不好呢。”

金北周聲線發：“您開擴音。”

“好。”

擴音打開。

路九月哭鬧的聲音立刻傳到耳畔。

張媽把手機湊近了些：“寶寶不哭了，爸爸要跟你說話呢。”

小姑娘不懂這些，只知道嚎啕大哭。

金北周漆眸涌出燙意，啞著嗓子：“寶寶怎麼又哭了，這樣媽媽就不能睡午覺了，是不是想爸爸啦？”

他尾音含著不易察覺的抖。

剎車踩到底，車速沒有任何變化，不管怎樣作，車子都飛一般往前跑。

兩側風景拉模糊的線條。

聽見這道悉的聲音，路九月哭聲斷斷續續停了，還在哽咽。

“好了，九月好乖，”金北周哄道，“爸爸唱歌哄你睡，好嗎？”

他哼起了那首萱草花。

他平時就唱這首歌哄兒睡。

果不其然，路九月最后那點哽咽止歇。

【好像我 從不曾 離開你的旁】

音落。

張媽著驚喜的聲：“二公子，睡啦。”

“櫻櫻呢，”在跑車警報聲再次響起時，金北周雷厲風行地關掉，并關上車窗，“手機給，我想跟說說話。”

“哎，好。”

車窗閉，連風聲都消失。

兩邊同時安靜半秒。

金北周額角沁出汗，混著眼底，還有數不盡的依。

“路櫻櫻，”他喚道，“有個問題，那時你問我，我沒回答你。”

他想他該給一個回答。

那天路櫻問他——

你只有一條命，如果我的寶寶，和金莓莓的寶寶同時需要，你給誰？

路櫻安安靜靜的。

金北周：“是我的錯，是我給你的不夠多，不夠明顯，讓你將自己與別人放在了同一個天平上。”

路櫻是獨一無二的啊。

的特殊，金北周早該讓全世界都知道。

在把自己和金莓莓放一起衡量對比時，金北周就該及時打斷，堅定果決地讓認知到，沒有任何人能與平起平坐。

這是他的錯。

不是選誰的問題，是金北周就不該讓問出這句話。

這話出口，金北周又做錯了選擇，他明明有機會反駁、解釋，矯正的說法，打消的自我懷疑。

可他沒有。

一生都在錯誤答案里打轉的人啊。

“寶貝，”金北周喟嘆，“能不能告訴九月，我很，爸爸很。”

而路櫻，他已經沒臉跟說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