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記憶中那道悉的影，便在宮道上一步步朝走來了。

顧錦瀟今日依舊穿著一襲緋袍，踩在石板上緩步前行。

他腰間佩戴的羊脂玉佩，隨著步伐輕撞，發出清越聲響。深灰的靴底踏過青磚上凝結的水珠，留下一串轉瞬即逝的水痕，如同他在宮闈中留下的痕跡，清冷而短暫。​

宮道兩側的琉璃瓦在風中輕響，檐角懸著的風鈴聲叮咚傳來，卻驚不起他眼底半分漣漪。

顧錦瀟依舊脊背直，神淡然，疏離得讓人不敢靠近：“臣參見宸貴妃娘娘，娘娘吉祥萬安！”

沈知念含笑道：“不必多禮！”

顧錦瀟的聲音清冷而淡漠，垂眸道：“恭賀宸貴妃娘娘否極泰來！”

“多謝顧大人。”

沈知念目流轉，顧盼生輝，笑道：“本宮聽聞此次的寶璽，是由顧大人親自監督著鑄造完的，因此才沒出任何差錯。”

“有勞顧大人了。”

顧錦瀟這張白皙的臉上，依舊看不出多余的緒：“這都是臣的份之事，宸貴妃娘娘客氣了。”

倒是他后跟著的大學士和閣大臣們，神都有些微妙……

上次冊封禮發生了那麼大的意外，他們都嚷著，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應立即終止冊封禮，讓陛下發落宸貴妃娘娘！

只有顧侍郎一直堅持，沒有陛下的旨意，冊封禮不得終止。

然而誰知道……最后竟真的查明，這一切不是天意，而是有人蓄意陷害。

再次見到宸貴妃娘娘，倒顯得他們里外不是人了……

這個顧侍郎，看起來總是一副正直、古板的樣子，竟誤打誤撞，了當日唯一支持宸貴妃娘娘的人。

接下來，便繼續按照冊封禮應有的流程來了。

雙數為吉。

沈知念率領八名宮，恭迎冊寶。

隨即，在引禮的帶領下，進行了一系列繁瑣的儀式。

沈知念都不記得自己起了多次，又跪拜了多次。尤其是穿著如此沉重的朝服，頂著碩大的朝冠，更是累得不行。

話雖如此，沈知念心中卻是欣喜的。

因為冊封禮的完，意味著獲得的權利更多，離目標也更近了一步！

終于——

冊封儀式進行到了上一次，戛然而止的那一步。

小心翼翼地將寶璽遞到了沈知念手中。

這一次，接過時，寶璽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菡萏、芙蕖……鐘粹宮的許多宮人，還有側殿的璇嬪，親眼看著冊封禮圓滿完，臉上都不自出了笑容。

甚至有幾人，眼中控制不住滲出了淚花。

璇嬪抓著珠兒的手，激道：“珠兒，你是不知道，這些日子本宮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宸貴妃姐姐的冊封禮，再出什麼幺蛾子……”

“可這種不吉祥的話，本宮又不敢說出來，免得好的不靈壞的靈。”

“還好！還好！今日冊封禮順利完，本宮高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珠兒笑著搖了搖頭：“娘娘呀，奴婢怎麼覺得您對宸貴妃娘娘的關心，比對自己的還多呢？”

“您封嬪的冊封禮，都還在準備中呢，您卻一直關心著宸貴妃娘娘的冊封儀式。”

璇嬪理所當然地反問：“這不是應該的嗎？”

珠兒想了想，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

負責此事的宮人、、鑾儀衛等等，抬著彩亭魚貫退出了鐘粹宮。

顧錦瀟臉上雖依舊是淡漠疏離的神，角卻輕輕揚起了一抹弧度。只是這抹淺笑轉瞬即逝，沒被任何人察覺到。

“兩次冊封禮雖有波折，但好在最終順利完了。臣亦恭喜宸貴妃娘娘，否極泰來。”

不知怎麼的，顧錦瀟的模樣越是波瀾不驚，淡漠疏離，拒人于千里之外，沈知念心中就越是有那麼一惡趣味。

好奇他這樣子的人，若是驚慌失措，會是什麼模樣？

當然，兩人前世雖是宿敵，但這輩子已經算化敵為友了，沈知念不會再去對付顧錦瀟。

所以這個念頭，也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逝。

沈知念沖著顧錦瀟嫣然一笑，挑挑眉道：“承顧大人吉言。”

說到這里，微瞇起眸子，將聲音低了一些：“說起來，本宮每一次的冊封禮，冊封使都是顧大人。本宮很期待，顧大人下一次為本宮主持冊封禮的時候。”

貴妃之上，便是皇貴妃。

而皇貴妃是默認的下一任皇后！

宮里的所有人，無論多想登上那個位置，明面上都要裝作對后位沒有覬覦之心。

而沈知念就這樣直白地將自己的野心，展示在了顧錦瀟面前。

帝王要寵哪個妃子，還可以說是家事。但立誰為后，是國家大事。

君心和朝臣的支持同樣重要！

沈知念想知道，古板守禮，對帝王又忠心耿耿的禮部侍郎顧大人，見有人覬覦后位，會怎麼做呢？

既然敢說，自然不怕玩。

退一萬步說，就算顧錦瀟如實將的話稟報給了南宮玄羽，又如何？

死不承認就是了。

反正這句話又沒有第二個人聽到，顧錦瀟有什麼證據？

當然，最重要的是，前世他們斗了那麼多年，沈知念十分了解顧錦瀟的子。平白無故與惡，對他有什麼好呢？

顧錦瀟是個聰明人，當然不會做蠢事。

沈知念今天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試探顧錦瀟，只是想逗逗他罷了。

然而誰知道……顧錦瀟并未表態，只是抬起那雙清冷的眸子看了沈知念一眼，隨后垂首道：“……臣告退。”

著他轉離去的背影，沈知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上輩子站在陸江臨后，提出的許多政見，都與顧錦瀟的想法相悖。

這個男人平時看著雖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可對于他不認同的事，無論面臨多大的阻力，無論會得罪多人，他都會激烈反對。

但今日，如此明晃晃地告訴了顧錦瀟自己的野心，這個男人卻一句反對的話都沒說。

其他人沈知念不了解，但知道對顧錦瀟來說，不反對便是同意。

看來真等到那一天，至禮部沒有太大的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