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蘭因聽過老馬識途的說法，一時不能反駁。

蕭臨忽而道：

“我聽母親說，你的記也很好。”

崔蘭因沒想到王大娘子居然會告訴蕭臨這樣的事，不敢置信道：“阿家這是在夸我嗎？”

蕭臨愣了下。

母親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倒不是因為想要夸崔蘭因，而是在奇怪崔蘭因若是一個記卓越的人，五歲也到了記事的年紀，為何當年沒有想辦法聯系家人，回到建康？

清河崔氏雖不是頂級門閥，可也是有名有姓的大世族，無論在哪里說一句，都會有人知道。

還是因為年紀太小的緣故嗎？

蕭臨沒有提起這件事，只是“嗯”了聲。

看著崔蘭因，他又想起幾日謝五郎與他談完公主的事，又給他遞來一張文。

文上所記載的是有關流竄于淮河兩岸的一幫匪徒，自稱石幫。

“他們自稱義匪，干的是懲惡揚善、除暴安良的好事……”

謝五郎對他說道：“你看見那句沒，‘潛伏建康，不知所謀’，世上多興風作浪之徒都不會往自己腦門上寫上‘逆賊’二字，依我之見他們到建康肯定不簡單，上次袁四郎被打雖說也是他活該，可也說明石幫本事大，能在建康巡衛眼皮底下把人掠走，殺了他也易如反掌，可他們卻又把他放了回來，行止有度，不是什麼烏合之眾，當有牽頭指揮之人。”

基本查到這里，便能夠將上元節之案鎖定線索。

“你有懷疑對象？”

“陸娘子。”謝五郎低了聲音，道：“你不覺得很可疑嗎幾年前才來的建康，此前都沒有人見過，又是雙親亡故，又是家仆失散……袁侍中一見就表異常，最重要的是，袁四郎還和有仇。”

“我問過公主那夜的況，公主說陸娘子懷疑是自己偶然得到的一本賬簿才導致被人綁架，的婢也是因此才失蹤了，但奇怪的是，對我們卻閉口不談……”

“公主還說，陸娘子和你夫人在睡著后似乎說了什麼話，在起來后兩人行為古怪。你不妨問問你的崔二娘子是否知道什麼？”

謝五郎的意思蕭臨聽懂了。

他是懷疑崔蘭因也參合在這些七八糟的事里頭了。

可是崔蘭因為什麼要這麼做？

蕭臨正要開口，自下風向的林子里卻傳來爭吵聲，顯示有人在靠近。

崔蘭因連忙站起，竄到蕭臨的后藏著。

好似一點風吹草就會到驚嚇的兔子，愈發不像是會與謝五郎所說的那些事有瓜葛。

“我們走吧。”蕭臨攬住往大黑馬走。

后面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我知道，父親不得死掉的是我，而不是我那兩位兄長吧？無論我做什麼，您都不滿意！你求神問佛那麼多年，就怎麼沒有把兩個死人醒？”

“你、你這個逆子！為父好好與你說幾句，你就這樣嗆聲頂，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崔蘭因剛爬到馬背上，回頭對蕭臨道：“是袁四郎和袁尚書？”

聽出了那暴躁憤怒的聲音。

蕭臨一點頭，又牽起韁繩，讓馬馱著郎起。

“我錯什麼了？我這樣做不都是為了父親您嗎？為了給您爭，我錯什麼了？！”

蕭臨也翻上了馬，帶著崔蘭因往林子外走。

見懷中的人還扭著腦袋往后聽熱鬧，便主道：“袁尚書本來有三個兒子，長子、次子跟在父親邊歷練，袁四郎是母親生下的雙生子之一，因為早產弱，險些與他同胞兄長一起早夭，所以深寵。”

“后來袁大郎、袁二郎都因亡，袁尚書才把一直養在夫人邊的袁四郎帶在邊。”

說著話，大黑馬已經跑出了林子，與外面的景衛匯合。

袁四郎與袁尚書的爭吵也拋在了后邊。

蕭臨帶著他們往淮水去。

水聲漸大，轟隆隆地猶如一頭不斷咆哮的巨。

蕭臨解釋道：“上流大降雨，引發春迅，淮水才變得湍急，往年這個時候正是漁民捕魚的最佳時刻……”

“大膽賤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還敢來闖，我看你們就是北胡的細作！”

嗙、嗙、嗙幾聲巨響。

遠一中年男子先是磕了幾個頭響頭，然后大聲嚎道：“饒命啊饒命啊！我們真的只是漁民，一家老小都是生活在船上，昨夜沒有栓牢，這才一路被水沖到這里！”

北胡細作出沒，宮苑附近的守軍都提高了警惕，唯恐再放進一兩只蒼蠅，會惹來嚴厲地罰。

雖那漁民努力解釋，他還是手握大刀滿臉不信，一副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的神，盯著漁民。

“小民上有八十老父，下有三歲孩，只為生計奔勞，絕非什麼細作，更與北胡毫無干系，我們可是晉人啊！”

崔蘭因馬上對蕭臨道：“夫君，你看那守軍太不講理了，那人分明是晉人樣貌，有哪一點像是北胡了？！”

蕭臨道：“有些常年生活在邊界地帶的晉人與北胡人關系切，你看他船艙里鉆出來的那孩，深目高鼻，發棕黃帶卷，就是北胡人的長相。”

果不其然，那守軍之中也有人發現了那孩子，頓時嚷了起來，“好啊，你還窩藏了一個北胡小鬼！”

說著就要涉水上船把他揪下來，但一個蒙著頭巾的人卻沖了出來，連忙把孩子抱在懷里。

“不但有北胡小鬼，還有北胡人！”守軍大聲喊了起來，招呼著后的兄弟提起刀就往那漁船撲去，那漁民一張曬得黑紅的臉瞬間就白了一片，他掙扎起巍巍地往回跑。

崔蘭因沒時間蕭臨，就指揮人道：“景澄、景瀾快去攔住他們！”

景澄和景瀾登時就一夾馬腹，都忘記看長公子眼神，就往外沖去。

馬都跑出幾步，才冷汗直流地暗道：奇怪，怎麼夫人一發話，就只知道照做了呢？

“住手！”趕在他們之前，小紅馬載著郎從另一側沖出。

后還跟著好幾名蒼衛，仔細看其中居然還有謝五郎。

謝五郎一臉無奈地跑馬過來，看見蕭臨與崔蘭因就更加汗，想把腦袋藏起來，可蕭臨的眼睛尖，哪能把他給了去？

“公主！”守軍連忙跪下行禮。

齊敏勒住馬，呵道：“誰準你們對平民手了，那只是個孩子和人！”

謝五郎沒跟上公主，駕馬過來對蕭臨和崔蘭因拱了拱手，解釋道：“二殿下還沒找到陷害公主之人，圣人命我看護公主安全……”

又說：“也不知道公主怎麼轉了子，平日里從不管這等閑事，現在最的就是打抱不平。”

崔蘭因了下鼻子，彎著眼睛笑了。

謝五郎又認真瞅了瞅蕭臨，慨道：“長公子今日滿面春風，氣極佳，是遇到了什麼喜事嗎？”

蕭臨旁的人不懼，但是謝五郎這狗鼻子狗眼睛總是明察秋毫、見微知著……

第47章

誰？……

再仔細一看。

何止長公子，他前面坐著的崔二娘子更是人比春花艷，容煥發。

他狐疑道：“我這邊焦頭爛額的，你們二人倒是真來踏青游玩……”

崔蘭因眨著眼睛，無辜極了。

“不可麼？”蕭臨道。

謝玧一哽，竟無言以對。

可以，你長公子做事誰能置喙？

謝五郎腹誹一句。

崔蘭因笑著問：“謝五郎也是陪公主出來踏青的嗎？”

謝玧搖頭，“公主要去哪，我可管不著……”

他也沒到能陪公主踏青的地步。

蕭臨開口道：“公主魯莽，你不跟點，看牢了？”

聽蕭臨的意思，居然是把他堂堂謝五郎當公主的普通護衛看待。

謝玧故意無所畏懼地聳肩道：“無妨，我又不是的傅母……”一扭頭，卻見那邊齊敏正捋起袖子要往人漁船上登，頓時嚇了一激靈，調轉馬頭揮著鞭子就往公主邊趕去。

崔蘭因甚至聽見他氣急敗壞嘀咕了聲“祖宗”。

守軍不敢手阻攔，只能遠遠央求，讓公主不要以涉險。

但是齊敏哪是能聽人話的，一意孤行要上去看看，好證明這漁船與北胡沒有干系。

守軍侍衛卻在擔憂。

漁船上有北胡子和孩子，說不定就有北胡細作，倘若公主登船馬上被抓住當做人質……

后果不堪設想！

齊敏背負長弓，三步并兩步，輕盈跳上甲板，手大膽開遮簾。

破舊的船艙里著三個人，一位瞳仁灰白的黑瘦老人，一名抱著孩的蒙頭郎。

三雙眼睛驚恐的向甲板上的不速之客。

齊敏快速掃視幾眼就把子一側，將船艙里的景象亮給守軍們看。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細作？”

守軍們不能對公主不敬，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大錯，就抱起拳，不咸不淡道：“是我等有欠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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