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公主把謝五郎如此貶低，個個都憤憤不平。

有說吃不到葡萄說酸，有說嫁不得長公子就發了瘋。

謝五郎正在和三兩好友說話，也有人朝上指著公主的方向。

謝五郎只是一擺手，低聲笑道：“我堂堂陳郡謝氏郎君，豈會跟個小丫頭計較。”

他語氣雖然和，但是“小丫頭”這個詞往往是指還沒及笄的郎。

武元公主芳齡十六，又哪是小丫頭。

眾郎君皆會心一笑。

公主雖囂張，可謝家郎又怎會把放在眼里。

這時，場地上鼓聲大震、號角聲揚，代表圣駕的五牛旗儀仗、玳瑁長柄錦邊五明扇遠遠飄來。

所有人都為之一肅，看向皇帝出現的方向。

崔蘭因也踮起腳。

倒要趁機看一看這新皇帝究竟長什麼模樣。

然而這一眼，卻先看見站在皇帝旁的蕭臨，不因別的，只是他太過顯眼。

建康的兒郎多是褒博帶的裝扮，既倜儻風流又飄然若仙。

但今日蕭臨這窄袖束腰的新鮮模樣看得口炙。熱。

好一個寬肩細腰大長的郎君，讓崔蘭因心喜。

崔蘭因我越看越憾，昨天夜里居然被蕭臨一句話驚跑了。

暗暗打定主意，今晚就回山上請長公子說話算話。

第33章

看臺上香鬢影，翻紫搖紅，各郎極盡裝扮，與春競明艷。

蕭臨眺目遠，只有一郎明目張膽敢直直著他。

眉心那點金箔花像一粒星子，在諸多凌的里一閃一閃，頗像是日出前天空最明亮的那顆啟明星。

是在他嗎？

蕭臨平生第一次，又不是那麼肯定。

因為他邊還有皇帝，崔蘭因此前一直對皇帝很興趣，且不說皇帝另一側還有齊蠻。

崔蘭因早上都不愿見他，現在又如何會看他？

既不是在看他，便是在看其他人。

如此目不轉睛，究竟在看什麼？

蕭臨無端端心焦躁，本來他就不喜人多喧嘩的地方，更何況此大好兒郎實在太多，那些未婚的矜驕郎都看得目不轉睛，更何況崔蘭因生大膽放肆。

說來也是奇怪。

倘若崔蘭因大膽放肆看著他，他并不會覺得難，反而有些用，可一想到要看著別人，就如萬蟻噬心般難。

但只要出門在外，又有何人能夠管得住崔蘭因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不到看？

蕭臨自是不愿意傷分毫，所以最好的辦法唯有讓待在玉閬院不出門，這樣便看不到任何人。

——可這不是形同幽？

只為自己私心私而要幽人，豈是君子所為。不說君子，就是普通人也不該如此。

蕭臨并不信神佛，此刻心中滿是愧疚卻不知該向何人懺悔。

“見過圣人。”謝五郎從馬背

下來，朝皇帝行了一禮。

皇帝笑道：“公主頑劣，承明累了。”

“公主賜教，臣自當領教。”謝玧輕松回道。

皇帝順口替公主討教：“那依承明所見，公主箭如何？”

“穩、快、準。”

“既然準，承明怎麼又無事呢？”

皇帝此刻明顯在故意挑刺，雖然面上還是微笑著。

然世家對皇帝這種言語挑釁早已應付自如，故而謝玧笑道：“公主下手留有分寸，故而臣僥幸無事。”

又贊公主“留有分寸”，又說自己“僥幸無事”。

說起來還不是在說公主沒有分寸，沖著要他狗命來的，是他謝五郎藝高膽大，才安然無事。

眾人皆心領神會而笑。

皇帝也跟著樂呵。

“今日我兒鬧著要跟謝五郎較量，眾卿姑且看看熱鬧吧！”皇帝又搖搖頭，像是一個對任頑劣兒無奈的父親。

潘侍中連忙在旁道：“公主雖為郎，但巾幗不讓須眉，又是圣人親自指教，不但讀兵書陣法，更兼弓馬嫻，定能有出的表現。”

一些跟隨潘侍中的臣子連忙附和，把公主極盡贊。

皇帝但笑不語。

齊蠻在一側只噙著冷笑。

從前為皇帝練軍的人是大皇子齊毅，現在大皇子已經是廢人一個，皇帝居然想出讓公主代替的念頭。

世家在背后無不唾罵之，認為皇帝這是公然打他們的臉。

但他卻看的出，這是皇帝還沒有對大皇子死心。

公主與大皇子都是他原配所出，自是比他高貴，他寵公主，何嘗不是在給大皇子一個臺階，期他能夠從中看出自己的苦心。

蕭臨慢下兩步與謝玧走在后面。

“今日這比試你當如何？”

謝玧道：“且比且看唄，家的兵法還是從我家出去的，讀了我也全記牢了，能用什麼陣法又是如何組合怎麼變化，也一清二楚。”

蕭臨突然想到崔蘭因看過的話本里有一幕，故而問：“你沒聽過比武招親嗎？”

謝玧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哦，你是說圣人此舉，是想把公主許給我？”

“建康城里再沒有比你合適的了。”

那是因為你小子老巨猾。

謝玧腹誹了句，又一聳肩把手攤平：“公主也不愿意嫁我啊，你沒瞧見，剛剛拿墩子箭往我臉上打，多麼心狠手辣，既不想得到我這個人，還要把我毀了！”

“駙馬無實權。”蕭臨見他還笑嘻嘻不當回事，干脆直言提醒道：“你若有承先祖志向的念頭就應當小心謹慎。”

謝玧聽到他這一言，把笑臉一收。

“那我能怎麼辦？”

他又不是蕭神玉，皇帝有點風吹草就能馬上得知，并想出應對之策。

說起來蕭神玉還得謝是他千里迢迢把崔蘭因帶回來，不然就崔芙寧和大皇子那種關系，他要想娶崔家還沒有這麼容易。

“學你，現在馬上找個郎問八字親？”謝玧挑眉道。

這場子上郎固然多，但是滿目琳瑯，又哪是能一時半刻決定和自己攜手一生的？

“你也別這幅凝重的神，左右不過兩個結果。我勝，做駙馬，往后見面多給我點面子就。”謝玧翹起一指頭說完，又豎起第二個手指，“我敗，世家面折損，往后我們見到公主多給點面子……”

“我并不是為你的事。”蕭臨瞟了他一眼，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這等面掃地的事他還講得眉飛舞。

謝玧好奇：“那你是為什麼？”

“我與崔氏婚并非兩相悅，而是權宜之策……”

“所以？”謝玧滿頭霧水。

這不就是妁之言父母之命嗎？

所以他無法去約束崔蘭因的心在何，因為他親的初衷本就不純，又如何去怪呢？

蕭臨不肯給謝玧解釋，只是抬首面向前方，道了句：“公主已經下來了，你還是快去做好準備吧。”

謝玧沒有回答，反而目呆愣。

蕭臨順著他的目，見到公主臉上不染脂，素面淡，但濃眉亮目，英姿颯爽，與其在宮廷時傲氣的模樣截然不同。

“承明？”

謝玧了下鼻子，轉走向為自己牽馬的隨從，一個利落翻，策馬而去。

蕭臨再次向看臺，這次因為與皇帝等人前后距離相差甚遠，所以得以看清崔蘭因的目果然是落在皇帝上。

站在高，崔蘭因早把皇帝上上下下看了幾遍。

好在們這些郎不必下去給皇帝行禮，而且還可利用地形，大大方方直面圣。

崔蘭因并未見過其他皇帝的模樣，當然說不好這位究竟像不像皇帝。

看其容貌，算得上五端正，眉眼睛都是正常人的大小，沒有什麼大如銅鈴，能吃小孩等夸張之。

倘若著一普通裳走到路上，崔蘭因頂多會認為這是個稍微有點威武朗的中年男子。

不管這位皇帝多有權勢，崔蘭因私心以為，還是蕭臨那種文氣俊朗的模樣更得喜歡。

“快看謝五郎回來了！”一位郎指著遠。

謝五郎這一去一回就帶來謝家的蒼衛，著黑甲，擎青旗，浩浩有數千人。

另一邊屬于皇帝的軍。

謝五郎任中郎將，也在這些軍當中。

只不過眼下軍并不是他的同僚，而是他的對手。

崔蘭因和其他許多郎一樣，看不懂什麼軍陣，就連兵種都只是勉強能分清。

只見下邊，一會綁紅巾著魚鱗銀甲的軍呈三陣齊推，一會擎青旗的蒼衛左右分。翼想把軍前鋒當紅餡包進去，然餃子皮后邊還沒合攏，餡就了出去，隨著蒼衛追擊，戰線拉長，兩邊的餃子餡拉了兩道網抓住這只青的蒼鷹。

蒼鷹喙往西邊一啄，網破了窟窿，但鉆出來的鳥也跟著小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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