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季家妹吖再掂量掂量。你這樣的人才，不開民宿，做其他營生也一定功。”

水魚嫂看著被丟棄在沙灘上的船帆，臉發白，咬了咬牙：“你給的船錢我還沒用，可以退給你。”

季微瀾只盯著自己的手指沉思。

這時，幫忙刷船的林阿球拎著水桶從旁路過，覷見季微瀾這模樣，立刻不安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水魚嫂：“是不是又聽不見人說話了？”

水魚嫂擔心地看過來，搖搖頭不說話。

林阿球踮起腳就喊：“高哥！”

高磊沒聽見。他正在站在船頭，一邊朝船澆水，一邊大聲同大家解釋，見不吉利那都是迷信。

“那是多好的東西啊，含有各種營養分。時刻給人組織補充能量，調節的活。人能活著，能像這樣又跳又，多虧了有在我們流。”

“哦，阿公你不要講科學要講傳統？講傳統那就講傳統！也好狗也好，在古代那都是辟邪的。”

“對哩！黑狗，滅僵尸！”林蝦虎扯著嗓子幫腔。

“再說我們粵省人不都吃豬紅？早吃豬紅，鴻運當頭，晚吃豬紅，富貴不愁。韭菜炒豬紅，紅紅火火到長久。哪有什麼不吉利？講傳統，這船分明是要走紅！”

他這一本正經的古今燉，還真說得在場的村民大笑點頭。

季微瀾也聽得忍俊不，揚起手說：”等一等，這不是！”

兩人目相接。高磊一挑眉，抬手示意眾人先安靜下來。

“這是紅墨水，不是。”季微瀾很篤定地說。

“哦對。”高磊手指，“里有小板，流出來會自然凝結。如果是晚上潑的，現在應該已經凝結變褐了。”

“不是，那還吉利不吉利啊科學家？”人群里有人笑著問。

高磊連磕絆都不帶打一個的，張口就來：“更吉利了！平時不是都講冇墨冇墨，倒掉都冇滴墨水？冇墨就是無脈，沒有脈搏就死定了，完蛋了。現在多好，紅墨水！又紅又有墨！”

他向季微瀾，笑意盈盈：“季小姐這民宿注定生意紅火，帶旺我們一村，大家說是不是？”

“是咯！”村民們跟著笑起來。

大家都討口彩，此時吉利話一句跟著一句說出來，一掃之前不安又氣憤的氛圍。

馬友更是指著季微瀾說：“小季一個妹仔，年紀輕輕從大城市回來我們這種小漁村來，開民宿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實現媽媽的愿，為的是讓我們村也能把旅游發展起來，大家都能過上紅紅火火的好日子。”

“林水魚這條船荒在那里多年了？小季買下來，別的不說，水魚嫂你家能過個年，蝦虎高中三年的學費也有著落了。”

“老燈塔荒廢在那里多年了？小季簽租約，一租可就是二十年。這筆租金，很快就會作為村里的集收，年底分紅給大家。家家都有份，各個都有錢拿，開心不開心？”

“開心就好。”馬友為村支書，向來和氣待人，此時突然將臉一板，“小季真心實意搞實業，給大家都帶來好。一個妹仔不容易，大家不幫忙也不能搞破壞拖后，對不對？我們村年年拿文明村稱號，都是白拿了？”

村治保主任林撈牛晃晃手中的刷子：“不管狗還是紅墨水，都是……”

他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都是破壞他人財，是違法犯罪！不管是誰干的，我會調查清楚，給小季一個代。”

季微瀾輕聲道謝，又看看一旁氣憤難平的幾個老船工。

“林四阿公，吉時還沒有過吧？”

林四阿公點點頭又搖搖頭：“算咯，再挑個好日子。”

“擇日不如撞日，我想今天讓這船下水。”“季微瀾的聲音清亮篤定。

頭接耳的村民瞬間安靜，換著詫異的眼神。

季微瀾走過去，拎起船帆的一角。

“船是阿公們幫忙修的，不容易。船帆是阿姐阿嫂們幫忙的，不容易。大家為了慶賀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怎麼能為這點小事掃興？”

問林蝦虎：“上課用的水彩，能借我用嗎？”

林蝦虎撓撓頭：“課倒是有上啦，水彩是咩啊？”

“我家有賣水彩筆，十二的行不行？”人群中站出一個人來，是開雜貨鋪的阿鯧嫂。

季微瀾皺眉。倒是忘了，這里是偏遠的小漁村，要料可不比從前容易。

“沒有水彩，墨水行不行？”高磊從船頭跳下來，“只有辦公用的，藍黑和純藍，紅墨水就沒有了。”

“紅墨水我有！”一個中年人站出來，是村小學的老師。

馬友一拍大：“村委會也有墨水！”

季微瀾眼睛一亮：“可以試試！”

很快，十幾瓶墨水匯集到一起，按照不同分別倒桶中。

阿鯧嫂氣吁吁，抱著一把嶄新的掃帚跑來。

“拖布和長笤帚都沒有了，這個你看能不能用？”

理論上應該也可以？季微瀾接過掃帚打量。

“這種纖維吸水很差。”高磊提醒道，顯然已經明白的打算。

季微瀾也知道，但是這種鄉村小店五塊錢一把的掃把，已經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你等等。”

拿起掃把正要蘸墨水試試，卻被高磊住了。

他下上的T恤：“純棉的，吸水一流！”

說著就示意，讓把掃把給他改造。

季微瀾瞳孔微張，下意識后退半步：“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的？綁結實點就行。趕的，別誤了吉時！”

“當然不行！”一個蒼老嚴厲的聲音進來，居然是紅花阿婆。

季微瀾一直沒有瞧見，只當不會來看下水儀式。沒想到不僅來了，此時手里還提著一把簇新的長柄掃帚。

紅花阿婆把掃帚朝腳邊一放，離開前又橫了一眼高磊：“后生仔把服穿好！”

高磊從善如流，迅速把T恤套回去。

“你外婆這掃帚，一看就是自己用崗松枝條扎的。可惜了，這種沾墨水就廢了。”他扯著角朝季微瀾笑笑，“要不還是用我這T恤？弄臟也能洗。”

“不了。”季微瀾抱著掃帚轉，“你無所謂，洗服的人可辛苦。”